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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儿(70)+番外

段正歧却飞快地用杂物堵住门口,他已经能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混杂着粗噶的喘气,就像是毫无理智的野兽。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去,只留一件衬衫,对许宁也是如此做。

段正歧久经战场,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形势。工人们刚刚在和警察的交锋中失去了不少亲友,正是热血悲愤。这次冲击可能是一次针对性的计划,也可能只是报复发泄,但无论是哪一种,冲动起来的人们可不会管你和他们有没有仇。

许宁被推到柜子里时,正听见房门被人剧烈撞击的声音。他见段正歧要关上柜门,连忙抓住他,“你要去哪,外面危险!”

段正歧停顿了一下,右手摸上他的脸颊,深深看了一眼,然后便绑住了许宁的手,堵住了他的嘴。最后用力关上柜门,锁上柜子!

轰隆!与此同时,门也被人撞开。

“这里也有人!”

“抓住他,和隔壁那洋鬼子一起绑起来!”

“他要跑了,追!”

一片慌乱,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一切动静安静了下来。许宁这才像找回了自己,他的手腕已经在挣扎中磨破,却终于挣开了束缚。他一把拿下堵着嘴的布条,大声喊:“段正歧,段正歧!”

没有回应。许宁拼尽全身力气去撞向柜门,终于在最后一下时冲开。他从柜中跌倒在地,立马挣扎着爬起身,却只看到——满地狼藉,一片凌乱,到处是打碎的装饰和撕碎的物件。

地毯上有一滩血,却不见段正歧。

许宁愣怔站着。

“……正歧,段正歧!!”

门窗大开,无人应答。

第49章 生

今日的上海似乎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码头上照样有脚夫忙碌着卸货,船厂里依旧是忙得热火朝天,便连街上的商铺也是人来人往,一切如常,好像昨天的那一场暴动,并不存在。就连报纸刊头,对昨日那场动乱也没有多加报道,却不知无人可以窥见的暗流,正藏在平静的假象之下,随时准备着吞噬人。

然而对许多普通人来说,这也不过是平常一日。

小营房,散住区。

二毛出去溜了一圈,刚从桥洞里钻回来,就被赏了一个毛栗子。一个老人抓起笤帚,追在他后面道:“去哪野了一上午,还知道归家啊,知道回家!”

“哎呦,阿爷,阿爷别打了。”二毛抱头鼠窜,“我是上街打听消息去了!”

二毛爷爷闻言放下笤帚。

“你?打听什么消息?”

二毛凑近他,悄声道:“昨天街上不是出事了么,我听说好多人冲进了一家洋人开的客栈,伤了不少人。哎,阿爷,今天牛叔也一直没回家,是不是也跟着去闹事,逃在外面呢!”

“……这种事,轮不到你小孩子家家管。”二毛爷爷沉默一瞬,又抄起笤帚,“我让你买的东西呢?”

“哎,买了买了!打我的时候就不知道我是小孩了。”

二毛连忙把药包高举在手,他爷爷一把夺过,瞪了这小屁孩一眼。

“你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啊,爷爷,你真是我亲爷爷。”

二毛垂头丧脸地跟在老人身后,回去的小道上,却又嬉皮笑脸起来与各路人打招呼。

“李婶早啊,你又胖啦。”

“王大虎,你昨天欠我的一斤石还没给呢!”

“知道啦。”街对面的矮棚里钻出一个脑袋,“少不了你的,傻二毛,又被你爷爷打了!”

“呸!”

二毛哼哼啐了他一口。

“二毛!”爷爷回头一瞪,他立马又蔫头蔫脑地跟在后头。一老一小,在这个不足五十坪,却足足住了十户人家四十三口人的里弄里转悠了半天,终于回到了家。

说是家,其实也不过是用石头砌的矮房,房顶是用船厂捡来的废材勉强拼成的。门前坐着一个小丫头,正在玩泥巴,听见声音抬头笑道:“丫丫,锅锅。”

“哎,三毛!”

二毛上前抱住妹妹,就是狠狠一大口亲。三毛咯咯笑着,把口水鼻涕都蹭在二毛的衣裳上。爷爷实在看不过去,一把把他拎起来。

“干什么啊,阿爷,我又不嫌三毛脏。”

“我嫌你脏!”爷爷狠狠鄙视他一眼,“你这衣服多少天没洗了,还敢给三毛擦脸?”说完,又和颜悦色地问小丫头道,“三毛,告诉阿爷,你有没有完成好任务啊?”

小丫头抱着二毛的腰,用力地点了下头。

“完成……睡!”她小手指着屋内,爷爷会意,便弯腰进了屋子。进去后,心无旁骛,解开药包开始分类捡拾。

而在他身后,二毛也一溜烟蹿了进来,看着爷爷摆弄药材。须臾,看了眼角落。

“阿爷,这人不会是死了吧。”

顺着他的视线,可以看到在这不足三坪的小房角落内,竟然躺着一个沉睡不起的青年。那青年满脸的血污,衣衫也被污渍浸透,看不出原本模样。而听二毛的口气,这位还是一个“不速之客”。

“你昨天把他捡回来的时候,这人就没动弹过,别是个死人。”对于霸占了自己家房子的陌生人,二毛有几分嫌弃。

“你懂什么?”爷爷白了他一眼,把手里整理好的药包递过去,“帮我煮药去!”

“哼,煮药,煮药,看这人的模样指不定是犯了什么事,说不定还是杀人犯呢!阿爷你就烂好心吧。”二毛不乐意地哼着,但还是听命煮药去了。

而在他离开后,爷爷坐到昏睡的男人身边,替他诊脉。老人一边摸着胡须,一边微微皱着眉,正在此时,却感到身下的手臂微微动了动。

他抬头望去,看到一双黑亮的眼睛,不由喜道:“你醒了?”

“……”

陌生人沉沉望着他,那眼神有一瞬间的锋锐,但随即变得迷茫。他环顾四周,似乎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地。

“你身体怎么样,可还有哪里痛?”老人见病人醒了,一时医者心切,关心道,“你后脑似遭重创,头脑这部位,本就是人的中枢,我还担心你或许醒不过来。不过眼下,看你双目有神,气血通畅,心脉也无堵塞,还好还好,没有大碍。来,让我摸摸有没有淤血?”

他又伸手要往这青年后脑勺磨去,却被猛地拍打下了手臂。老人一愣,只见到青年弓起后背做出防备姿态,警惕地望着他。只是那眼神也太过野蛮,不似人而似兽。

老人捋须的手顿了一下,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想。

“我叫廖庭风,是一名医生,昨日见你混到在河岸边,捡你回来救治。”

青年眼中的防备似乎微微少了些,但还是充满警惕。

“你可有家人,可需要我帮你联系?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见他听得懂,廖庭风又继续问,不过有点怀疑,这人模样不太正常,莫不是得了失忆之症?谁知他这话一问来,就得到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对面那青年看着他,眼里露出一丝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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