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罹城(37)
就在元玘踟蹰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时,纪翔却回过头,狭长的眼睛看了看元玘,抬起手在身边的草地上拍了拍。
那个动作,是在叫自己过去吗?
韩元玘的双眼里透着犹豫,他多少了解一些纪翔的脾气,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上前。
“还在那里磨蹭什么,非要我开口叫你才肯过来?”纪翔皱起眉,露出明显不耐的神色。
元玘一惊,赶紧迈开步子走到纪翔的身边坐下,包放在一边。他能感觉到身边的男人正在不停地用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游移,那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让他拘谨,他只好屈起膝盖用手抱着,保持了一个很僵硬的动作。
可是过了一会后,纪翔便不再看他,而是转过头,再次把视线望向了前方。
韩元玘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些什么,或者找一些话说,可是他并不是可以没话找话那种人,再加上身边的这个男人又有着那样阴晴不定的性格,贸然开口,还不知会招来怎样的后果。
因此,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这样双方干净的缄默。
微风徐徐,溪水开始波动起来,偶尔有一两条小鱼会跃出水面,在半空中翻滚一下,又落下去了,这样恬然的氛围,确实很容易让人忘记紧张。
元玘的确已经不紧张了。
他可以感觉到身边纪翔的呼吸,甚至微风吹过时带来的体温与淡淡的气息,放松警惕之后,他不自觉的去感受着这些。
那个男人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能这样和自己安静的相处,真的很难得,很难得。
“熟悉了吗?”纪翔突然开口问。
元玘迷惑道:“熟悉什么?”
“当然是这里的风景,熟悉了之后,就开始画吧。”纪翔仰面躺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说:“用你最大的能力,把这里的环境画出来。”说完这些,他闭上眼睛,似乎准备小睡片刻。
元玘大概知道纪翔带他到这里来的目的了,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过确实景色宜人,这样的景色,早就刺激到了他与生俱来的绘画神经,不用纪翔开口,他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撑起画夹,盖上画纸,元玘盘腿坐在草地上,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黝黑的眸子里倒影着面前动静结合的一切。
微风,溪流,草地,落叶。
他落下第一笔。
听见身边传来的沙沙声,纪翔不自觉微微张开眼。
他的这一动作并没有被察觉。
元玘画得相当投入,神色冷静,目光专注,他手里的炭笔以极快的速度在白纸上游移着,在双眼凝望着河对岸的小树林时,手里依旧勾勒着曲线。
纪翔试着动了动身子,可是元玘依旧是没有反映。
这个家伙,还真是专注。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记浅浅的笑容。
那幅画,真的很让人期待。
太阳逐渐偏西,元玘已经一动不动地坐了三个小时。
面前画架上的粗稿已经完成,他正调着手里色板的颜料,为画上外围的一些树木上色。因为长久的姿势不变,他的鬓角已经有汗水滑下,纤长的额发也粘连在了额头上,可是神情依旧是专注的,手里的画笔在画板上转着圈,把各种颜色混合起来,又转换成新的颜色。
突然,额头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觉,让他一惊,画笔随即顿了一下。
抬起眼,看见了正在自己头上游移着的手帕,和顺着手帕看上去的,男人有力的手。
元玘的动作凝住了。
纪翔似笑非笑地看着元玘的脸,说:“干嘛这幅表情。”
元玘猛地回过神,动作剧烈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已经盘了三个小时的双腿早已经变得麻木,还不等他能把腿伸直,身子就已经朝一边倒了下去。
“小心!”纪翔迅速地伸出手,拉住元玘已经偏下去的身子,用力一带,就这样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元玘迷迷蒙蒙地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天摇地转,等最终稳定下来的时候,已经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他的双腿依旧酸痛得不得了,可是当他惊讶地发现与纪翔保持着这样一个暧昧姿势后,却立刻挣扎起来。
“放开我!”
用力摆动着自己的身体,手一挥,沾满颜料的画笔瞬间在纪翔的衣服上流下一长条浓重的墨渍。
两个人都呆住了,元玘停止了挣扎,纪翔也放开了手。
忍住双腿传来的细碎疼痛感,元玘慌乱地退开几步,双眼惊恐地看着纪翔,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对不起……”
怎么办,怎么办,他彻底地慌了,那虽然只是一件体恤,可是白痴也想得到绝对不可能是几百块钱一件的廉价休闲产品。
至少他韩元玘是不可能赔得起的。
“你……”纪翔把视线从自己的衣服上抬起来,看着元玘淡淡道:“怎么那么大的反应。”
元玘看着纪翔手里的手帕,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我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那些,本来都是很正常的触碰吗,为何自己会如此的,心慌意乱。
“算了,也是我先不对,没想到这样就会刺激到你。”纪翔随手把抓在手里的手帕丢在地上,又脱下了身上这件已经脏了的体恤。
小麦色的皮肤暴露在阳光下,健实的肌理条理分明,纪翔有着很棒的身材,宽阔的肩膀配上紧窄的腰腹,一切宛如黄金比例所打造的一样。
元玘慌忙地移开视线,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重,为什么,看见纪翔的身体,心跳会这么快。
他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
纪翔把那件也许是很贵的衣服和手帕一样随手甩到一边,就这样光着上身走到元玘尚未画完的画前。
整幅画的主要构造已经出现,唯一差的只是上色,纪翔眯起眼,这幅画,即使是这样一幅尚未完成的画,依旧让他惊讶不已。
炭笔勾勒出的溪流与数目之间,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微风穿过的气息,简而言之,这幅画,好像自己在律动一样,这已经不是一幅画的定义,那是一种,生命的脉动。
他从不知道,韩元玘原来可以画得如此之好,而这,不正式他所需要的吗。
这个男孩,带给他的惊讶越来越大了。
“元玘。”他喊道:“你过来。”
“阿。”元玘回过神,期期艾艾地走上前,“纪先生,关于刚才的事情,我……”
可是他还没有说完,纪翔却已经先开口了:“我道歉。”
“呃?”
“我道歉。”纪翔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你再弗雷那里的遭遇……也许你会排斥男人的触碰吧,刚才似乎是吓到你了。”
“没有……”元玘低垂着的头摇了一下,“我刚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纪先生,那件衣服我会想办法赔给你的。”
纪翔的眉头挑了起来,“你以为我会稀罕一件衣服?”他提高声音:“你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