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不移地做个路人甲(154)
“我可没去方林巷子杀他。”辛珊思把久久塞给风笑,亦上前一步:“他领着百鬼勾连迟然、蒙人还有东瀛人来迎阎王,”极尽讽刺,“阎王不是佛主,不会站着不动给他杀。”
“他…他确是不该…”方阔老眼含泪:“但肯定是受人蒙骗了…”
这些她可管不着,辛珊思又逼近一步:“死了弟弟,你也知道心痛,那黎家满门呢?”
方阔抬手掩面:“贫僧惭愧…但贫僧真的是无意呀,追凶二十年,不敢有一日懈慢。可那凶手实在狡猾,每回贫僧都晚他一步。”
“那方林巷子呢?”辛珊思可不敬他白眉白须,既然叫她撞上了,那该问的她都要问一遍,管他答的是不是真话。
方阔稍侧首,看向冷漠的黎上,回道:“方林巷子暂时让小…魏舫占着,贫僧是想着哪天拿到米掌柜,再将那巷子归还黎大夫。”
“怎么还?你哪天能拿下米掌柜?”辛珊思嗤笑:“敢情抓不到米掌柜,方林巷子就一直归魏舫所有。魏舫住着不亏心吗?方林巷子里的哪寸地上没有黎家人的血?”
有媳妇真好!风笑轻晃着怀里的小久久,听着阎小娘子一声声质问方阔老秃驴,心里舒畅极了。方阔不就仗着出身少林吗?以前主上身中剧毒,不好开罪少林,面上敬着他。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
方阔羞愧:“是,是贫僧想岔了。阎夫人教训得对。”
“我讲的是理,不是在教训你。”辛珊思横眉:“还有,你那个弟弟养百鬼的银子哪来的,你别告诉我是他挣的?一把剑五百金,说掏就掏了,你是掏了少林的库房还是掏了雪华寺的库房贴补他?”
“这…阎夫人就言重了,贫僧没有贴补他,更不知他哪来的银子?”
“没贴补他,你还看不到他挥金如土是吗?”辛珊思怎么觉这老和尚一身老白莲味。
“贫僧四处奔走追踪米掌柜,魏舫长居坦州城,贫僧与他几年见一回面,当真是不知这些。”
“几年见一回面,我这才杀了魏舫不足半月,外头还少有人知百鬼迎阎王的事呢,你就寻上门了…”辛珊思戏谑:“你真不简单!”
“是有人通知了贫僧。”方阔被逼问得额上都冒汗了。
辛珊思嘴一撇:“谁呀?”
方阔难言,犹犹豫豫许久才吐露:“米掌柜。”
意外吗?辛珊思看向黎大夫。黎上回之以笑,接过话继续问:“西蜀城林家的事,你清楚吗?”
沉默了足有十息,方阔开口:“年轻时候写过一本话本,讲的是一户看似寻常的人家,手里握有铸造神器的术法。这户人家的当家人很平庸,又不甘平庸,便偷偷炼了把神器,结果因为神器的神光泄露了他家的秘密,引了几家觊觎。
那几家有意接近,有一户成功娶到这家的闺女…经过十多年的蓄谋,终于偷到了术法。为将术法占为己有,那家就使计休了儿媳妇。儿媳妇被休后回娘家没两年,娘家就被一股不明势力偷袭。”
还真是大差不差,辛珊思问:“主角呢,哪个?”
“那家逃出的小儿子。他之后会一路摸爬滚打,查清事情真相,为家人报仇雪恨。”方阔淌起眼泪:“自打黎家被灭门后,贫僧就没再写过话本了。”
“委屈你了。”辛珊思又问:“黎家那则故事里,谁是主角?”
黎上看着不语的方阔,心知这回肯定不是黎家逃出的小儿。
“你倒是说呀?”尺剑催促。方阔掏出方巾,擦眼泪:“是米掌柜的主翁,一个尚了公主的武状元。话本里,豪富之家虽富可敌国,但却是奸商,专门刮民脂民膏。”
“你查了二十年,都查到什么了?”辛珊思看老和尚抹眼泪,心一点不难受。死了那么多人,他流几滴老泪算什么?
“米掌柜行事很小心,难觅痕迹。”
意思是什么也没查到…黎上轻笑:“方阔,你什么时候知道阎丰里是魏舫杀的?”
方阔一顿,松弛的眼皮遮得他眼睛只剩两条缝,叫人难看清眼中情绪。
好高明的问话,辛珊思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下。不问知不知道,问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想听听老秃驴怎么回?
“阎丰里是他杀的?”方阔不信。
黎上看着他演:“之前我娘子说,魏舫领百鬼迎阎王,又问你魏舫养百鬼的银子哪来的?你一点都没表露出不知魏舫养百鬼,很明显你是知道这事的,现在再装…有点晚了。”神色一收,冷道,“尺剑,送客。”
第66章
“我…贫僧…”方阔站着不动, 他做出一副既悲恸又压抑的样儿:“是,贫僧是知道他养了一些身残的人在竹林里,但却不晓那些身残的人是何时追随他的, 更不晓他们就是杀玉面判君阎丰里的百鬼。房铃死后, 他亲口对贫僧说的,择一块清净地度余生。”
“所以你就把黎家的方林巷子给了他…”辛珊思觉太可笑了:“你有什么资格处置方林巷子?”
一问堵得方阔哑口,他歉疚地又看了眼黎上, 迟迟才搬动脚转身:“不管二位信不信,贫僧真的不知小小那么早就养了百鬼。贫僧以为…他是在竹林长成之后才招引一些跟他一般身带残的人一块到老。他…他怎么会去杀阎丰里?”
这茶味?千年大红袍都及不上他醇厚。最后, 辛珊思还欲问一事:“你有真正想过求助少林,为黎大夫逼出体内剧毒吗?”
沉凝三两息,方阔回:“有,但少林有少林的规矩。”
这个笑话不错。辛珊思笑说:“出家人不是要助佛主普度众生吗?难道少林…拜的不是佛?”
问得好,风笑瞥了一记面朝门背对着他们的老秃驴, 踢了一脚尺剑。
尺剑上前开门:“好走不送。”
沉默了七八息,方阔终还是抬腿出了房间。腰背不甚直, 僧衣上有两针脚粗劣的补丁,再加上他年老瘦削,倒真透着几分落寞。但黎上知道,这位高僧不但话本写得好,功夫了得,还极通人心。
将门关上, 尺剑看向主上和阎小娘子, 反正他是不信那个米掌柜能只根据一册话本就设计出苏家这出事, 除非那人手眼通天知天下事。
辛珊思双手抱臂, 凝神又细细将事捋了一遍:“黎大夫,你说…真就这么巧?”
“哪有那么多巧事?”黎上到桌边倒了杯水:“临齐苏家虽自称说将黄崇吉的手札捂得死死的, 但…韩震不还是知道了?方阔刚对话本的叙述,倒是给了我们一个肯定,林家定下苏家这门娃娃亲时,是知道苏家藏着精绝的铸剑之术。”
“但玉芝说,在定下婚期之前,她与林垚少有接触。”辛珊思不解。想谋铸剑术,不该让小儿女多亲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