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不移地做个路人甲(51)
“是。”巴山也意外得很:“洛河下游下河村的村民,赶早去凿冰捕鱼,发现光秃的紫樱丘上多了块碑。王爷,当年寒灵姝失踪,西佛隆寺问责,朝廷给的承诺,您可知?”
“当然。”蒙曜眼底生笑:“寒灵姝不归,密宗无宗主。”
“现在寒灵姝墓已现,便是向外告诉寒灵姝已死。那密宗是不是该重新定立宗主?”这于他们是好事,巴山接着道:“十三年了,达泰之所以能暂代密宗宗主,全是因他乃寒灵姝的庶弟,并当众大义凛然地立誓要找回寒灵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是这点…蒙曜唇渐渐扬起:“达泰差不多也听到消息了,咱们去紫樱丘拜祭一下本王的师叔祖。”
巴山还有一担心:“就怕达泰说那墓中不是寒灵姝。”
“那他就摆证据证明。”蒙曜一点不忧心这个,他又不是死的:“备马。”
“是。”
西浅街,黎上熬了一晚上,查了不少医典,列了三十来张纸,正打算让风笑去采买食材,就见人一脸复杂地匆匆走来。
“怎么了?”
还怎么了?风笑都佩服死那位了,才把户籍给她送去多久,她就造出大事了。
“洛河下游紫樱丘头多了块碑。立碑人,辛珊思。墓中躺的是…”
“纥布尔·寒灵姝。”黎上把手上的单子递出:“都去凑热闹了正好方便你采买。”
采买?风笑傻傻地接过那沓纸,低头翻了翻:“您要研究药膳?”充蔚、藕、当归、桃仁…红花,效用全在祛瘀、补气血,这是…已经在准备月子了?不是,主上没听到他刚说的话吗?又抬起头问,“您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黎上手背到后:“你都说了立碑的是辛珊思,她是阎晴。该提心吊胆的是辛家,是害寒灵姝的人。”看来她跟辛良友仇不浅啊,不然不会把自己大名刻上寒灵姝的墓碑。
风笑分析了下,觉在理,拿着单子叫上尺剑,上街去了。
紫樱丘从没今天这么热闹过。上百褐衣僧人围墓静坐,摇转经筒,念着经。达泰跪于碑前,红着眼一脸悲恸。方盛励站在僧人围圈边,他身后挤着密密麻麻的人。附近不少百姓,都顶着严寒赶来凑热闹。
“律…”蒙曜带领几十骑兵到了。魁梧的蒙人兵卫均挎着弯刀,右手按着刀柄下了马,有几上前:“让开…都让开…”
人群往两边挪挤,分开条路。蒙曜进了僧人围圈,站到了披着黑金袈裟的达泰身后,凝目看着墓碑。这碑应该是临时用石削的,痕迹还新。碑上的字很工整…很有力。
下瞥了一眼达泰,将马鞭交于俯首在旁的巴山,他上前一步,席地盘坐,双手合十,默念起《往生经》。达泰心机比他想的要深沉许多。寒灵姝是尘宁唯一的传人,修的是《混元十三章经》。
尘宁圆寂后,她在西佛隆寺的地位无人可及。达泰做出这番样,无论是真悲恸还是假伤心,都在提醒这些僧人和周遭在看着的眼睛,他是寒灵姝的弟弟。
可是…蒙曜心里取笑,碑上还有四字,徒辛珊思。一个不被寒灵姝看重的庶孽,怎比得上她亲传弟子?西佛隆寺讲佛,不会多插手朝廷事,可不会因着达泰为寒灵姝流露的几分伤情,就去信蒙都,示意什么。
收敛心思,真诚为墓中人诵经。
“辛珊思…”东湾口庄子主院碎瓷满地,辛良友已经发作一早上了:“她是个疯子…她真是疯子,她要拖着辛家所有人去死…”
韩凤娘是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出,也慌了心神:“良哥你冷静冷静,好好想想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上门查问了。关键…关键从今日起,外头都盯着他们!
过去他们做的那些事…还能瞒住吗瞒多久?一旦败露,辛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她不敢再想了。
“要不咱们投了诚南王吧?”辛悦儿冲进了房中:“像白时年那样。”
辛良友恨毒,抬手就要打这个孽障。韩凤娘忙过去抓住他抡起的掌,拦住人:“不可啊良哥…”
辛悦儿受够了,红着眼睛厉声吵道:“你打死我,辛珊思就回来了?她为什么会逃走,你就没想过吗?还不是你没把她当个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怕辛珊思回来报仇,你杀了她娘…”
韩凤娘回身就是一巴掌扇过去:“闭嘴。你给我滚回房闭门思过。”这些话是她能说的?
脸都被打偏了,辛悦儿嘴角流着血,眼里的神光渐渐暗淡,手慢慢抬起摸上火辣辣的颊。
屋内静寂一时,韩凤娘再次喝道:“还不快去?”
辛悦儿嗤笑,转过头看向她娘,泪已盈满眶:“辛珊思…她不是疯子。”思过可以,但她要把话说完,“她跟她娘瞒过了所有人。今天紫樱丘头的碑,也仅是个开始,她不会放过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看着女儿离开,韩凤娘吞咽了下,迟迟没回首面对身后人。
辛良友这会反而平静了,他心中权衡着投效的事。悦儿说的没错,成为官家人,让一些人避忌他。对对…
傍晚雪停了,辛珊思窝篮编好,把家里那床小被子塞到篮里试了下,正合适。摇了摇,脸上多了笑。被子收起来,将窝篮搬到西屋去,等好天拿出来刷刷晒一晒。
把剩下的三十三个饺子下了作晚饭,吃完拿了猪蹄出来,放温水里泡泡。她洗漱后躺到炕上时,达泰还跪在紫樱丘头。蒙曜也没走,仍在诵经,直至第二天清晨他才爬起身:“本王回府就会去信蒙都和西佛隆寺。”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达泰睁开了眼睛,扭头扫过一些个还没离开的草莽,伸手向旁。靠近的一位僧人,立马起身去搀扶。
“你这话,本王怎么听不懂?”蒙曜转过身,看向达泰:“本王以为你会为敬重的嫡姐诵经七七四十九日,然后扶灵回归西佛隆寺。”
“论辈分,王爷该叫老僧一声师叔祖。”达泰运功祛除两腿上的麻木,竖手俯身,对碑一鞠:“阿弥陀佛。”
他也配?蒙曜幽幽道:“你不让本王去信蒙都和西佛隆寺,是对这墓有疑?”
还没见过遗骨,他不能有疑吗?达泰腮边鼓动了下,垂落的左手中指曲起摩过缠在手腕上的佛珠,感受着珠面上的刻痕。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蒙曜仰首望了眼天,上空仍晦暗。沉凝几息,深吐一气,抬手指了下一个兵卫,示意他把坟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