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话筒捂严实没,要被江尧听见了,他得活活羞死。
“你别朝我撒气啊,”他稳了稳心神,道,“有话你去和沈一簇说。上次问你的事你考虑好没有?”
“可以,等拍完这个片子我们详谈。”唐诰点头。
关越想开一家工作室,老早就撺掇唐诰入伙,今天总算等到人松口,顿时喜上眉梢:“行,那我不耽误你们事了,明天我来拍我的部分,走了啊。”
“不在这儿继续考察一下你未来合作伙伴的水平?”唐诰挑眉。
“不看。”关越摆手,“我老公还在家独守空房呢,回家建设和谐家庭去!”
-
龙青夏季多是阵雨,来时把唐诰淋得湿透的雨已经停了,他在路口打了辆车,一路直奔自家小区,打开家门才发现家里黑漆漆的一片,沙发上传来点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打开灯,看见江尧端坐在沙发上,手边还放了束向日葵。
向日葵约莫是放久了,花瓣已经有些发蔫,和不知为何莫名颓丧的江总很是相配。
但他还是被客厅里的大活人吓一跳:“怎么不开灯?”
江尧也有些吃惊:“这么早?事情都解决了?”
俩人互相看着,最后他先点头:“嗯,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唐诰和他男朋友吵架了,临时撂挑子走人,叫我去救场,人现在已经回来了。”
“啊……哦。”江尧怔怔地点头,“我、我准备去书房处理点工作,就把灯先关了。”
“这样。”他不着声色地看了看沙发某块因为被长久坐着而明显凹进去的地方,最终还是决定当没看见,另找了个话题,伸手去拨弄向日葵蔫哒哒的花瓣,“哥,你给我买的呀?真好看。”
他好久没听到江尧回复,一转头,看见对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的样子、见鬼了似的盯着他:“你那个唐诰同学,有男朋友啊?”
“嗯。”他也回看江尧,然后没忍住笑了一下,“哥,你不会以为他也喜欢我吧,我又不是万人迷,没那么招人喜欢。”
“谁说你没有。”江尧咕哝了一声,大概是今晚的枯坐实在令他难以压抑自己起伏的心绪,以至于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句含酸带怨的话就这么轻飘飘地滑了出来,“他们都喜欢你,连带着也把我当好哥哥,平白长了一辈。”
关越拨弄花的手陡然停了,心脏也跟着空一拍,片刻后,才开玩笑似的讲了句:“不高兴啦?他们也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才那样开玩笑,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
“……要是实在还不开心,我干脆去表白墙上投个稿,就说导演系关越没有哥哥,只有老公,法定的。”
两人都静了,关越猛地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被自己的胆大包天吓得险些从沙发上栽下去,他慌忙地又说:“哥,那个,我不是——”
“可以。”江尧说。
“但是表白墙是什么,你们学校表白是需要把想说的话写在墙上吗?那你一个人是不是会有很多面墙?”完全不懂年轻人潮流的江总继黄钻Q币之后又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
真不怪江总,江尧上大学那阵学校里流行的还是论坛之类的东西,想讨论什么就在里面匿名发帖,据知情人祝嘉昱说江尧那时候以高票在论坛热帖里当选系草,和校草只差了一百票,差的那点还是因为有些女孩嫌他太呆瓜,根本听不懂她们讲话。
祝嘉昱当年在饭局上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笑得非常欠揍:“而且啊,当选系草这事他本人还不知情,有一天神秘兮兮打电话跟我说感觉被仇人跟踪了,我说你一天到晚泡在图书馆里哪来的仇人,去他学校一看,原来是几个小女生想给他递情书,几个姑娘鼓足勇气跟了他三天,愣没找到机会和他搭上一句话。”
关越那时候还能坐在旁边笑,但时过境迁,后来被江尧忽略了感情的人变成他自己,他就笑不出来了。
但晚上和他煲电话粥的祝星纬就明显比他快乐得多,听他讲起江尧这灵魂一问的时候笑得让人险些以为要在手机那边嗝屁,他在祝星纬放肆的笑声里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忍不住骂道:“你再笑信不信我现在去放给江尧听?”
“英雄饶命。”祝星纬总算止住笑,但笑多了气都有点喘,“我说你们两口子能不能别老给我整一出,都威胁我干嘛?昨天我好心请你喝酒,江尧反手就把我哥叫来了,你知道我昨天被我哥训到几点吗,你知道我的摩托现在在哪个废品厂吗,你不知道,你只在乎你的江尧哥哥!”
关越害羞:“什么两口子啊,祝老二,你真会聊天。”
“……”
祝星纬好像隐约在电话那边干呕了一声,然后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静寂,久得几乎让关越以为他睡着了,才缓声地道:“说真的,关越,江尧是不是也喜欢你啊?”
祝家老二当初一句话断定关越喜欢江尧,说得斩钉截铁,此刻却罕见地有点犹疑,讲话也吞吞吐吐:“听你说,他既因为那个倪子骞和你闹别扭,今天还因为被你的同学当成你哥哥不高兴,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喜欢你,所以才这样的?”
“……你快别胡说了,”关越完全不信的样子,“而且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们俩吵架不是因为倪子骞。再说了,江尧从一开始对我不就这样吗。”
“也对。”祝星纬点了头,但又有点不甘心地说,“那万一他也跟你似的,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你呢?”
关越沉默片刻,轻轻笑了:“你自己说出来你信吗?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这人就对自己挺有数的,知道江尧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我。”
“我见过江尧喜欢别人的样子,有年冬天我看见他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那个男生看起来比他小,瘦瘦高高的,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笑过之后时候会轻咳两声、然后不自觉地扶一扶眼镜框,看着特别温柔有气质,我要是江尧,我也会很喜欢这种人的。”
祝星纬震撼开口:“我靠我怎么不知道江尧还——”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关越轻声地打断了他,越是不想回忆,越是强迫自己回忆,“我看见江尧搂着那个男孩的肩膀,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对方穿,下雪的大冬天,自己就剩一件毛衣,看着我都替他觉得冷,他自己好像没感觉,还笑得很开心,江尧没对我这么笑过。”
祝星纬有点听不下去了,两边都是他的好友,于情于理他不该偏袒任何一个人,但倾听过关越多年心事之后他没法再做到公平公正,他皱着眉,神情乍然严肃起来:“你别说了。”
关越充耳不闻,继续讲了下去:“江尧问那个人,你渴不渴、冷不冷、想不想回去,那个男生咳了两下,他就惊慌失措地红了眼睛,看着像要哭了,他不知道我就像个偷窥狂一样跟着他们走了半路,看他们一起回家。……直到那天之前,我都跟你一样,以为江尧对我的好和纵容,是因为喜欢我,我和他两情相悦,但是我们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