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高源(375)
走到时,高源还在办公室,里面乱糟糟的,没有收拾。
“老师。”严旬叫了一声,可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高源转身看他:“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严旬目光变得黯淡。
高源道:“这些年跟着我学医的人有很多,我已经数不过来到底有多少了。但我真正的医学传人其实只有你一个,可你也是我最不愿意承认的学生。”
严旬嘴唇微微颤着,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高源微微叹了一声,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其实我挺失败的,算了,我们师徒关系到此为止,以后你不必叫我老师,我也不再有你这个学生。这里的纷纷杂杂,阴谋诡计,我真的没有心力再去管了。我走了,往后余生,你我不必相见。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高源出了门。
“老师!”严旬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高源却并没有回头,而是朝着走廊另一头有光亮的地方走去。
……
次日,高源去张庄参加李胜利的葬礼。
外面来了不少人,不是什么亲戚朋友,只是普通村民,也没有人邀请过他们,他们是自发来的,他们都曾经或多或少受过李胜利的恩惠。
李胜利就像是一根蜡烛,燃烧着自己,照亮了世间太多丑陋和虚伪。
短短两日,何雨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眼睛都肿了。
高源走到灵前,看着摆在当间的黑白照片,他鞠了三个躬之后,抱着曾经的那个茶缸子上前,放在李胜利照片前面,他道:“李胜利,你是一个合格的大夫了,我已经比不上你了。”
深深地望着李胜利的黑白照片,高源沉沉地叹了一下,而后站到一旁。
李胜利的儿子李为民走了过来,叫了一声:“高伯。”
高源看小伙子,道:“节哀,好好照顾你妈妈。”
“我知道的。”李为民拿出一个信封,他说:“高伯,这是我爸给你的。”
高源接过来一看,信封上面写着“高源”两个字,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大大小小不同面额的钞票。
高源知道李胜利日子过的艰难,所以每次来看他,都会给他带钱。而李胜利每次都会笑嘻嘻收下,还说打土豪大户分钱理所应当。可其实他一分都没有动过,半厘都没有要过。
高源紧紧抓着信封,心绪难平,他问:“为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我帮你安排一下工作,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一定要跟我说。千万不要觉得会麻烦我,只要是我能帮的,我都会尽力而为的。”
李为民摇头:“我已经想好了,我打算留在村里做乡村医生。”
高源听得愣住了。
李为民说:“我爸说了,要为农民再服务二十年,他没干完就走了。做儿子的,总不能让他的誓言变成吹牛吧?农村不能没有医生,我爸没了,我就去顶上。再说了,我的脑子比我爸强多了,就他那两下子,我早学会了。我爸都能干的了,我就更加没有问题。”
高源喃喃道:“为民……”
李为民却抬手打断:“高伯,我不叫为民了,我叫伟民,伟大的人民。”
说完,李为民对着高源露出了笑容。
这一笑,高源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从前,他又看见了年轻时候那个热情洋溢,永不知疲倦的李胜利。
高源再也绷不住了,他蹲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
后,高源递交辞呈,63岁,高源在中医院院长位置上离休。
离休之后,高源回到张庄,跟赵焕章做起了伴,两人一起开着联合诊所。
高源望着光秃秃的门脸,他道:“我觉得诊所得有个名字。”
赵焕章看高源:“那你给起一个。”
高源道:“就叫李胜利联合诊所吧。”
“好。”赵焕章答应下来。
第386章 拍卖
1994年,分税制改革。
地方财政开始变得捉襟见肘,为了发展,土地财政成为地方上的重要收入来源,再加上城市化进程的迅猛发展,房地产传奇自此而起。
对于卫生事业而言,地方财政吃紧之后,补贴变得更加艰难,所以进一步加大了卫生事业的市场化进程。而对于工业和经济都非常薄弱的县城,则更加吃力了。
所以有些县就把乡镇卫生院的财政补贴下放到乡镇,由乡镇自己解决。而大部分乡镇财政则更紧张,所以对卫生院只能采取放任态度,有些乡镇为了甩包袱,甚至开始拍卖起了卫生院。
……
“我说你别老在我跟前晃悠行不行?”高源看着沈丛云就来气,这老小子三天两头跑到他们诊所来串门,烦都快把他烦死了。
沈丛云被高源嫌弃几十年了,他早习惯了,所以一点不往心里去。他要是没被嫌弃,反倒会不习惯,他道:“我没动,我就站在这儿,是你自己晃来晃去的。”
高源骂道:“你又不是我们诊所的人,老杵在这里干什么?跟个电线杆子似的挡路,让开让开,抓药了!”
沈丛云委屈地站到一旁,他道:“我这不是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嘛。”
高源没好气道:“谁要你帮?让你来诊所,你又不肯来,不来就不来吧,瞎来凑什么热闹?怎么,打算帮你儿子赎罪?”
沈丛云尴尬地说:“他们……那不是他们做的……”
高源翻个白眼,自从他来了之后,诊所的业务非常好,他们离着卫生院又不远,所以非常影响卫生院的业务。沈丛云那俩儿子当然不敢明着跟高源对着干,只是暗地里散谣言,诋毁诊所。
赵焕章心态则比高源好多了,他道:“人家是生意人,正常的商业竞争嘛。”
高源道:“你这个地主儿子倒跟人家心心相惜。”
“嘿!”赵焕章也被气够呛。
高源抓了药,然后对沈丛云道:“老家伙,别整些没用的,要不你就干脆过来,你要是怕了儿子呢,就乖乖待在卫生院里,别两头不讨好,你何必呢?一辈子都这么窝窝囊囊,教训没吃够?左右逢源能有出路?”
沈丛云被骂的没脾气。
赵焕章却说:“人家沈大夫怎么会来我们这小庙呢?等他那俩儿子把卫生院拍卖下来,沈大夫可就是老板的老子了,妥妥的太上皇。”
闻言,高源把药篓往柜台上一扔,说到这个,他就来气。
沈丛云更加尴尬了,他搓着手,说:“不会的,不会的,这可是一家卫生院,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怎么能拍卖的了呢。”
赵焕章又看高源。
高源也知道自己这邪火没地方发,他又把篓子捡起来,继续找药去了。
见又来病人了,沈丛云撸了撸袖子,说:“这边,这边,我来我来。”
沈丛云刚走上前,就听外面有人喊:“沈大夫,沈大夫,院长找你。”
赵焕章和高源对视一眼。
高源摇摇头:“快去吧,回去晚了,你宝贝儿子可就要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