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秒后，机械音再次响起：

“我是这边的夏油杰，樱井。”

电子音没有语气上的波动，就是单纯的合成音，樱井星没办法通过语气来判断对方内心的想法，只听到这个声音不含情绪地说：

“你的朋友已经回去了，可以不用再管这颗大脑。如果讨厌的话，要砸烂也可以。”

然而樱井星沉默了一下，冷不丁问了个他没想到的问题：

“……你觉得我讨厌你？”

也许夏油杰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捕捉大脑活动的装置，还不具备隐藏心情这种复杂的功能：

“是……”

电子合成音将他的内心暴露在她的面前：

“…一定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做了很多——”

说到这里，电子合成音戛然而止，好像他终于找到了阻止自己内心暴露的办法，向装置屏蔽了所有的思想。

樱井星坐在废墟里，凝视着那个玻璃罐，补充了他没说完的话：

“做了很多糟糕的选择，是吗？”

夏油杰没有回答，而她也并不需要他回答。

她的目光落到了远处，涩谷那边还有着大片大片的废墟。

千年前的咒物已经受肉，在这片土地上肆虐着，而陷入混乱的政府根本没有能力处理这场灾难。

“你知道什么是负责吗，杰？”

樱井星从残垣断壁中站起来，单手抱着那个罐子，踏着灰烬和石块向外走去。

“那就是要亲自品尝苦果。*”

“这个国家的人，总是觉得出了差错只要低头道歉就好，鞠躬认错就可以解决问题，所以放任事态恶化……那只是在逃避而已。”

黑色的、宛如凝结了世间阴影的生物，从她身后一点点浮现。

樱井星站在破了个大洞的高楼边缘，任凭黑发在风中狂舞。

她抱着装有大脑的罐子，俯视着远方破败的城市；而疯神已经默契地张开嘴，将无数肆虐的诅咒吸入口中。

“你应该知道了：菜菜子美美子，悟和硝子……他们还需要你。如果感到后悔，想要挽救什么的话，就好好担起这份痛苦的责任吧。”

她对那颗大脑说：

“要出发了，夏油……我们去拿回你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其实觉得小樱在废墟里抱着玻璃罐，对杰的脑子说话这一幕……有点浪漫。

至于为什么会降临在北极：我希望悟他们选择向北。

*关于【负责】的说法有一些灵感来源于超智游戏渡久地东亚的台词。

*艾达的故事是有真实事件的，1921年的艾达在北极孤岛生存了两年多，之后用积蓄带孩子去治疗了肺结核。

第118章 番外：向北（4）

黑色的太阳坠落了。

-12.23-

人的尸体可以保存多久不腐烂呢？

正常温度下, 是两天时间。

但对于降灵了天与暴君[肉.体资讯]的那具尸体来说……

他的时间被锁定了，肉身无法再进一步腐化，停留在了死亡的最初始阶段。

[【疯神】已修改【伏黑甚尔（遗骨）】的状态。锁定状态：降灵中。]

就这么保持着被咒具·游云的断节, 刺进太阳穴自裁后的样子，被埋葬了。

~东京~

涩谷事变时咒灵涌出的爆发中心, 遍地都是损毁的建筑, 死尸则被尽力清理干净, 对无法辨认身份信息的身体进行了统一安葬。

然后, 有人终于到达了这里。

黑发白衣的少女立在坟墓旁，手里抱着一个硕大的玻璃罐……里面浸泡着一颗大脑。

冬日的风将她的衣摆吹起，仍带有一丝北极的寒意。

她挖开了那座坟墓。

“醒醒。”

诅咒师首领低头看着那具太阳穴被刺穿了的躯体，声音平静而冷淡：

“还有事要让你做……这是命令（诅咒）, 甚尔。”

冬天的风有些冷。

被挖开的坟墓, 坟墓里刺穿头部的尸体, 对死人低语的少女, 还有她手里的缸中之脑。

这荒诞、惊悚、又带着静谧和美好的一幕, 没有人能看到。

只有坟墓中的那具尸体，突然扭动了一下。

在坟墓中，原本平平无奇、还有些呆滞的青年面孔, 肌肉缓慢地、一点点蠕动起来, 竟然渐渐变成了另一张凶悍的、男人的脸。

黑色的、炸炸的短发，嘴角有一道疤。

他睁开眼睛, 眼白漆黑一片, 只有眼珠仍是原本的幽绿色。

那是属于死人和诅咒的眼睛。

是已经死亡、被再次降灵的肉.体资讯——伏黑甚尔。

他从坟墓里爬起来，抬头望向了白衣的少女。

“……”

“语言功能损坏了么。没关系, 不说话也没关系。”

年轻的首领半垂着睫毛, 对他称赞道：

“做得很好。”

雪白的衣袍被风吹得鼓动不停, 她向坟墓中的男人伸出手，掌心向上。

“来我这里，甚尔。”

-12.24-

五条悟和宿傩相约决战的日子到了，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等待着宿命的到来。

29岁的白发青年今天难得穿着和式的衣服，风把他的袖摆吹得猎猎作响。

“……看来小樱迷路得很远，你运气不太好呢。”

他一身黑色紧身衣、浅色长袴，外披浅色的羽织，站在涩谷的大楼中，注视着远处破损的高楼大厦。

五条老师对身体中18岁的自己说：

“抱歉抱歉，你得陪老师去打一架了。”

“用[茈]来让她找到你吧。”

*

-东京·新宿-

“时间到了，快滚。”

里梅皱着眉，十分厌烦地驱赶着羂索，对这个碍事的家伙很是嫌恶。

“我也没办法呀，如果在今天之前离开宿傩的话，我会被五条悟杀掉的啦。”

一身袈裟、额头带有缝合线的黑发青年微笑着，“……不过今天，乙骨忧太那些人绝对不会远离你们，如果五条悟输了，这就是他们能打败宿傩的唯一机会……所以我能自由行动*。”

羂索冲里梅和宿傩摆了下手，从高楼一跃而下：“先走了——”

他要去猎杀死灭洄游的泳者了。

那么，先从哪里开始好呢……

一身教祖打扮的羂索思索着，随意地落在咒灵身上，用这具身体的咒灵操术驱使着咒灵，带自己飞离新宿。

至少得离宿傩远一点……

就在他放松地思考时，身下的咒灵突然扭动了一下。

“嗯？”

下一瞬间，那只庞大的咒灵徒然被挤压成一个扭曲的形状，羂索一下子掉了下去。

他在半空中稳住身体，落到一座楼房上，抬起头，终于看清了四周的情况：

天空黑了下来。

那并不是夜空，而是无数的诅咒。

丑陋臃肿的咒灵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飞起，被压缩成黑色的流体，仿佛无数道黑色的线条汇聚到同一个点，无比壮观。

在高空中，那个点凝聚成巨大的黑色球体，并迅速地向羂索的方向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