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晗不曾去厅堂用宴,独处于屋中低头饮茶,于盘桓周遭的喧嚣中安坐不动。
阖闭的房门“咣”一声为人踹开。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为何你答应娶子衿为妻?”借着醉意进门便吼,他此刻又惊又喜,又怒又悲,也忘记了自己手重,猛一下将杞晗拽起又抵壁重推,“你觉得我护不了你?所以要躲于女人裙裾之下求生?”
“将军若想饮茶叙旧,小王诚然欢迎,”清皎眼眸不避不忌径自与来人对视,杞晗微微摇了摇头道,“若将军想借醉撒泼,还劳烦就此出屋。”
久别重逢,四目相对,温羽徵只感为这淡然又熟悉的桃花香气熏出了周身燥热,越忍反倒越难堪忍受。将温子衿抛诸脑后,他抬手抚过他的头顶,手指温柔滑过了那柔软而淡淡泛黄的发,唇边浮现了个同样柔软的笑:“头发生得倒快。”
杞晗平静回话道:“望将军念及子衿,循礼自重。”
见对方明显不愿与自己亲近,又想起了子衿此刻当也身处浚王府中。温羽徵忽感一种难言的颓丧,默然半晌才又悻悻问道,“子衿现在何处?”
杞晗依旧寡淡着张脸,仅以那如桃花瓣似的唇似动非动掷出一声,“奈何桥畔,黄泉路上。”
“死……死了?”他曾殷殷期盼她长大成人,怎料那豆蔻女儿初为人妇即已埋身黄土。俊美郎君骇得结结巴巴,当下不管不顾,十指粗暴地嵌入眼前男子的臂膀,“怎么可能?子衿……死了?怎么会死的?怎么可能死了?!”
“你何不去问问当今圣上?”被对方抓得骨骼似裂臂膀生疼,却仍直视着他的眼睛淡淡一笑,“又何不去问问你的大哥?”
“你的意思是——不可能!如何可能?!”周身霎然死凉,温羽徵瞪目而视,万不敢信自己的大哥会下令诛杀亲女。
正当他兀自悲痛愕然时分,门外忽又走来一人。“看来唐某并未猜错。”青衣一袭,款款而来,唐峤微生一笑道,“国公为保那小皇帝的江山无虞,便连亲生女儿也是当舍即舍,全然不会迟疑犹豫。唐某方才更听义父说,长安城内的探子来报,国公久未回得温府,早已入宫居于清心殿中。想来早些日子传的那些并非空穴来风,国公与皇上果是亲生父子——”
“不是父子!”温羽徵冷着脸,倏尔抬起右手,狠狠往那壁上击出一拳。肩上的箭伤虽已近痊愈,可此刻心头滴出的血,何止一箭穿身而过,分明已似将那三寸之物生生坼裂成片。青衣公子确也面色讶异,随即又不以为然地笑道:“若说不是父子,这般同檐而居、同榻而眠,莫非……还是情人了……”
断袖之交,龙阳之好,便是他唐峤,也是名为义子,实乃娈宠。这男风于帝王将相之家时兴时衰,早已屡见不鲜了。他本有心揶揄信口一猜,然见温羽徵右手破皮出血,一双眼眸更满含一种令人费解的恨意狠狠瞋大,泛出令人心悸的血色,那张清雅面孔不由浮出会意一笑。
第72章 何能谈笑抚兵戎(中)
若说长安城内的气候已带有几分恬言柔舌的淑媛味道,待一出雁门关,愈往西北行进,这早春三月的刻薄尖利就愈一览无遗了。
轻裘朱履的羽林少年此刻皆已披甲带剑,纵然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们也不由为两个妙龄美人相拥而泣的场面感伤不已:世间何有这般清水芙蓉、不加矫饰的女子?他们觉得令一个女子前往塞外和亲换取暂时的太平无疑有些屈辱。而这一切皆由温羽徵临阵倒戈所致。若非他自演了一出粮草被劫、出师未捷的戏码,随即擅自率军投奔蜀地,察可古如何会不费吹灰之力倾铁骑入关。
暂住了对温商尧弹劾攻讦的韦松也来相送女儿,却因不胜悲痛昏厥道旁,为人护送回府。早已哭得雨浥梨花的云珠附身靠向妹妹的耳畔,“好妹妹,便算姐姐最后一次求你……”她哀声又小声地央求道,“莫再害他了……”
兰珠不禁又一次失声痛哭,不住淌落俏丽脸颊的泪水里多了些超出惜别怀远的隐晦情感:姐姐是知道的。
她如何会不知这含毒的药到底是谁偷梁换柱?莫说温商尧的药除了自己只有一个经手之人,便是那日她于庙中言辞凿凿说要化作焚身烈焰、要将温羽徵所爱之人烧得骸骨俱毁,似也招供得真切分明。可做姐姐的,如何能出卖自己的妹妹。韦云珠在心中对着无辜受陷于牢狱之灾的阮辰嗣道了一声“阮大人,对不住。”即自服了罪名,向少年天子请求将功折罪远嫁漠北和亲。早有此心思的杞昭欣然应允:若要在服罪伏诛与和亲远嫁之中作个选择,便是身任副相重职的韦松也无计相留了。
云珠伏跪于清心殿中向少年天子乞求,乞求在远嫁塞外前准许她与那个她曾矢志非君不嫁的男子作别。可是少年天子对于白衣美人的涕泣哀求浑然不为所动,他往复把玩着脱于掌间的素面翡翠扳指,仅是面无表情地说,“他是朕的。”
折柳相送一路,兰珠不得不按原路折返的时候,又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姐姐。边城的上空袅袅浮动着如縠的薄雾,愈结愈浓,仿似一条高悬于姐姐的头顶的绞索。
她依稀感到此去一别便是此生再不得相见。
大红帷幔被掀起的刹那,隔着凤冠垂下的珠串,云珠看见了一张非常黝黑硬朗的男人脸庞。
察可古与传言中并不相同。传言中他拥有负山戴岳、三头六臂般无人可及的神力,阴狠毒辣如蝎尾之针,凶残狡猾如饿狼之喙,他以非常暴戾嗜血的方式统一了漠北部落,将素来骁勇却各自为营的羌族铁甲拧成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可云珠眼前这个身穿狼皮袄的男子看来不过三十开外,如同举目四野随处可见的任何一个羌族汉子。高大而且粗犷,壮健而且英俊,肤色比麦稍深比漆略浅,一头浓密乌黑的卷发泻于肩膀,大半光裸的胸膛泛着抹了酥油一般的锃锃光亮,还挂着一串以汉将俘虏的人骨雕饰而成的项链。
温热而略略带有膻味的气息喷在了云珠因羞怯而更显绯红娇艳的脸孔上,他将她打横抱起,返身即踹倒随行而来的郭琼等汉人兵将。察可古低眸俯视了一晌怀中的美人,似乎对这肌若冰雪、貌比红菡的女子颇感满意,竟立马就要与她交欢。
眼见云珠被扯尽衣裳抛于地上,为羌人士兵悉数擒拿的羽林小将们目眶怒红,几乎将牙齿咬碎。
察可古捉着女子两只白玉似的纤细脚踝,将那并拢的双腿一刹打开,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在周遭一片起哄的笑声中他露出了胯间的阳物,黝黑得如同一支炭棒,坚硬得仿似犀角。云珠发现察可古注视自己的目光毫无对一个纤弱女子的怜香惜玉,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尚未从天塌般倾倒的羞耻感中缓过神来,那坚硬如铁的巨物就直直刺入了她的下体。
少女的隐秘之处紧窒得很,随着一阵为人扯碎般的尖锐痛楚,立马洇出了殷红的血。察可古拔出阳物瞧了瞧,看似也颇为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便又将濡着血的龟头顶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