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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风居士杂记/魂飞湮灭溪宁篇(14)+番外

作者:古玉闻香 阅读记录

贺衍的双唇干得似要起火,简短地与贺章说了几句的话,浑身疼痛地咬着牙。

贺章向来不在儿子和将领面前流露情绪,当即把脸一抹:“醒了就是没事了,你好好休息,我还有要事商议。”说完,他把心情收拾起来,带着人走了。

帐里的人全都退出去让贺衍好好休息,只剩下两个服侍的小兵。贺衍力气不支,虚弱地又躺下去睡了大半天。

醒来时,他的精神终于恢复了些,随口问道:“洛谦呢?”

其中一个小兵赶紧道:“将军让我们服侍公子,公子要什么可以告诉我们。”

贺衍不由自主地皱了眉:“把洛谦叫来。”

两个小兵互望了一下,目光里都有些瑟缩之意。另外一个终于道:“属下去找找洛侍卫。”

找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洛谦终于来到了帐外。

贺衍刚才已经叫小兵打来了热水,见洛谦到了,便让他们都退出去把帐关好。洛谦服侍贺衍轻车熟路,低着头没怎么说话,帮着贺衍褪了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来。

贺衍痛得咬着牙,低声问道:“去哪儿了?”

“早上在练习队列,听说公子醒过来了。”洛谦笑着说。

贺衍也微微笑了笑:“还以为你会飞跑着来看我呢。”

洛谦用干净的湿布沾了水,轻轻给贺衍擦拭没有受伤的地方。

两人没怎么说话,洛谦把贺衍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扶着他躺下了。贺衍又随口道:“想喝粥。”

“我去给公子端来。”

不多时,洛谦端了一碗热粥,用勺子喂着贺衍喝了,晚上就打了个地铺,睡在贺衍身边。

贺衍这时候就觉得洛谦有点不对劲,但是要他具体点,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养伤期间发烧、头晕是家常便饭,自己尚且自顾不暇,也就暂时没时间管。

他完全好了之后才知道,昏迷的那些日子里,贺章和风扬下令放火烧了绿林山。

方圆几十里以内都被烧成了灰烬,遍地都是绿林军乌黑如焦炭的尸体。

放火烧山这种事太残忍,容易折损阳寿,惹得天怒人怨,贺衍觉得大有不妥。但是事已至此,想太多也无济于事,于是皇朝大军算是将绿林军灭了,班师回蒲津关。

绿林军死得一个不剩,皇帝大为高兴。

不过这都是意料之中的胜利,贺章没有加官进爵,倒是贺衍所杀敌寇中有一个是绿林军的首领,引起王莽的注意。

他年轻有为,又杀敌有功,王莽听说之后大为高兴,提他做了偏将军,加封轩北侯。

日子,终于又恢复到往日的恬淡。

一切照旧,不经意的改变却渐渐明显。贺衍觉得,洛谦对他的态度有了些不同。该服侍的时候照样周到体贴,练剑时同样毫不保留,却少了点什么。

再也不在他窗外学蛐蛐叫了。

也不会半夜三更跑来他的床上,挤着一起睡觉。

更不会捧着书求他解释,临时抱佛脚地背书。

连吴先生也说,洛谦近来勤奋好学了许多,虽然离可造之材还沾不上边,至少将来不会是个文盲。

这些本来都是好事,贺衍的耳根也清静了许多,没什么需要抱怨。但是他隐隐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像是隔了一层墙似的,只剩下主仆的壳子,里面根本什么都空了。

想来想去,都是自己受伤之后才出现问题的。

他搞不懂,自己那天不顾自己的安危舍身救他,到底错在什么地方了?

这天贺衍在书房里练字,随口道了声:“洛谦,上茶。”

忽然想起来洛谦不在。

侍卫的职责是保护主子出门的,他在深宅大院的书房里练字,本来就没侍卫什么事。

门口一个小厮连忙跑进来端茶壶。

贺衍有点心烦地掷了笔。他怎么也是个主子,整天找自己的侍卫找不到,难不成还要每次叫人唤他才会出现?

他也说不出“你给我随时待在身边”这种话。

以前自己练字的时候,那小子在身边不住嘴地说好看。贺衍知道他借机偷懒,赶他去读书练字帖,他也拖拖拉拉地不肯走,一步三回头,可怜巴巴地像是要他的命一样。

现在却不再粘着他了。

洛谦的表现实在有点不对劲。

贺衍寻思了好一阵,决定下手开导开导他。于是这天晚上他在自己房间里备好酒菜,叫人把洛谦叫了过来。

这小子心里说不定有心事,今晚促膝谈心把话说透彻,也就没问题了。

洛谦似乎正在练武,进门时身上还有些薄汗:“将军叫我?” 说完擦着额头走进来,看到满桌的酒菜,微微一愣。

贺衍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坐下来吧,今晚我们喝几杯。”

洛谦低着头:“将军有事吩咐我就行。我不太会喝酒,还是不喝了。”

贺衍的语气仍旧缓和:“你都快十七了,我还从来没跟你喝过酒。坐下来吧,今晚我们好好谈谈。”

洛谦又推辞道:“我还是不喝了……”

话未说完,贺衍的声音顿时沉下来:“叫你喝你就喝。”

他的声音并不高,洛谦却迅速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酒气冲鼻刺脑,顿时把他辣得眼泪涌出来,捂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望着贺衍。

贺衍的脸色依旧阴沉,洛谦不敢继续在老虎头上拔毛,立刻端起酒盅给自己满上,又灌下一杯。

两杯下肚,贺衍的表情还是不变,洛谦匆忙再饮下一杯。

他此刻辣得眼泪流个不停,酒劲上了头,整个人都有点愣愣的:“将军,你叫我来何事?”

贺衍点了点他的肩膀,洛谦乖乖地坐下来。

贺衍开门见山,语气和缓地问:“洛谦,近来是不是有些心事?”

这句话问完,洛谦闷着头坐了片刻,却没有回答贺衍的话,反而慢慢把自己的酒杯满上,低下头又灌了一杯。

“你要是有心事,可以跟我聊聊。”

洛谦像是个闭上了嘴的河蚌,仍然低着头不说话,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酌。

贺衍见他这副样子有点不郁,伸手夺下他手中的酒杯:“别喝了,有话好好说。”

这酒的后劲极大,洛谦的酒杯被夺,满脸酡红怔怔地望着他,似乎已经意识不清,身体也不太稳,摇摇晃晃地歪向一边。

贺衍连忙扶着他,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心里却也生气:“洛谦,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谦垂着头,又要伸手夺杯子喝酒。

他几次三番不肯说真话,贺衍钳着他的双腕不让乱动,也动了真怒:“洛谦,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前些日子就算我有不对之处,至少也救了你的命。你这些日子对我这种态度,叫人失望之极。”

洛谦还是不肯开口,贺衍冷笑一声:“我也想明白了,想必是年纪大了不愿意服侍我了。我看这样吧,从今以后你去军里任职,天高任鸟飞,不用待在我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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