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山海经系列之二/新修出书版)(205)
仙碧忽道:“谷缜,你方才设的那个阵子,到底有什么玄虚?”谷缜笑道:“什么玄虚也没有。”仙碧啐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个鬼阵子,都是你胡摆乱设,用来骗人的。”
“不但骗人,而且专骗能人。”谷缜呵呵一笑,“叶梵家学渊源,天下的阵法没有几个他不认识的,唯有不是阵法的阵法,才能将他唬住。”仙碧瞪着他,嗔也不是,喜也不是,最后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小子太过奸,日后谁做了你的媳妇,那才叫倒霉呢。”
左飞卿忽道:“虞照,叶梵叫阵,你敢不敢去?”
“怎么不去?”虞照冷冷道,“虞某输给谷神通,却也不怕他。”左飞卿冷笑道:“死鸭子嘴硬。”虞照怒目大睁,左飞卿一摆手道:“我懒得跟你罗嗦,你如今的样子,一根指头也能将你推倒。当务之急是找个隐蔽之处,施展‘风雷转生法’。”
虞照一愣,仙碧惊喜道:“飞卿’你肯用‘风雷转生法’?”左飞卿叹道:“仙碧妹子,莫非我在你限中.真的那么不堪么?”仙碧脸一红.低声说:“我……我哪儿有。”
左飞卿正色道:“左某纵然性子古怪,大是大非却还分得明白。后日一战,事关西城尊严,不是为我一人荣辱。老酒鬼不去也罢,既然要去,就该闹他个天翻地覆,这么病快快的,还没打架,先叫人寒心。”虞照脸膛涨紫,怒道:“你说得天花乱坠,其实也不过怕了谷神通……”左飞卿大怒,盯着他冷冷不语。仙碧不由苦笑道:“你们两个,后天去是不去?”
虞照道:“虞某可不是怕死的懦夫。”左飞卿也道:“男儿千金一喏!”仙碧叹道:“既然都去,还争这些闲气做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过了半响,左飞卿忽道:“前方有个岩洞,大小正好合适。”他当先带路,行了数里,果见山腰上有一个山洞。仙碧说道:“你二人行功,我来护法。”又对其他三人说,“如今形势紧迫,须以‘风雷转生法’为虞照疗伤。待会儿我要封闭洞口,不能打扰他们……”说到这里,她深深看了宁凝一眼,眼里大有深意。宁凝一怔,默默低头,十指绞在一起。
仙碧知道多说无益,叹一口气,运起“坤元”神通,结土成障,封住洞口,行将封闭时,其他三人透过罅隙,仿佛看见虞照与左飞卿相对端坐,四掌相抵,随着洞口合拢,洞中萧萧訇訇,发出奇响怪声。
陆渐惊道“这是什么神通?”谷缜想了想,说道:“《易经》有言‘刚柔相摩,八卦相荡,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说的是雷风相薄,刚柔并济,能够造化阴阳,生成万物。‘周流电劲’刚明正直,‘周流风劲’夷冲潇洒,貌似相克,其实相生。这法门叫做‘风雷转生’,顾名思义,就是风、雷二部的真气汇合,能够逆转生死,化成奇功。”
三人边说边走,遥见远处山坳中林幽水旷,亭台潇洒,近了一看,却是道士开设的一座茶社。
三人讨了三杯清茶,慢品闲聊,各述别情。说话间.忽听笃笃声响,仿佛竹杖点地,陆渐转眼一望,变了脸色,只见宁不空峨冠长袍,拄杖而来,入亭中坐下,讨一杯茶捧了沉吟。
陆渐再看宁凝,见她杲望父亲,神气茫然。谷缜与宁不空虽未谋面.但瞧陆渐神色和宁不空的相貌,心中猜到几分,即沾茶水,在麋面上写出“宁不空”三字。
陆渐方要答话,忽见谷缜摆手示意,陆渐醒悟,也用茶水写了一个“是”字。谷缜又写:“三十六计走为上。”陆渐未答,宁凝已写道:“我与他说几句话儿。”忽地站起身来,还没开口说话,宁不空忽地叹道:“凝儿,我找得你好苦。”宁凝吃了一惊,谷缜也是老大疑惑,望着陆渐写道:“他真是瞎子?”陆渐也是一脸迷惑,写道:“不错。”谷缜一皱眉头,又写:“老贼有备而来,大大的不妙。”
宁不空又说:“凝儿,你怎么不说话?”宁凝只觉心跳变快,低声说:“你……你找我做什么?”
宁不空眉头皱起,招手说道:“孩子,你过来……”宁凝一愣,陆渐扯着她的袖口微微摇头,宁凝轻咬朱唇,忽地摆脱陆渐,走到宁不空面前。
宁不空伸出大手,指尖拂过女儿面庞,一时间,脸上流露出一丝怅惘,喃喃说道:“真像,真像……”说时眉尖颤抖,忽地“咔嚓”一声,手中竹杖折成两段。
宁凝吃惊道:“你,你……”宁不空摇了摇头,苦笑道:“没什么,我想起了你母亲,唉,你的样子,和她真是很像……”
宁凝心神摇荡,想到母亲惨死的情形,心中悲苦难抑,不由冲口而出:“爹爹……”宁不空应声一震,脸上闪过奇特神情,沉默半晌,一拍桌子,哈哈大笑,笑了半晌说道:“好,我宁不空也有女儿了,好,我宁不空也有女儿了……”说着又是大笑,笑声越见凄厉,直如枭鸟夜哭。
宁凝自幼与父亲分别,此时重逢,心中不大自在,自觉虽有父女之亲,却始终隔了一层,不能如其他女孩儿一般承欢膝下。听他如此
怪笑,心中更觉别扭。
宁不空忽地止住笑声,森然说道:“凝儿,你放心,我父女既然重逢,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从今往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要让你过上公主一样的日子。哼,公主算什么?给姓宁的提鞋也不配……”
谷缜越听越滑稽,听到最后,“噗”地笑出声来。宁不空脸一沉,冷冷道:“谁在笑?”谷缜不及答话,陆渐抢着说道:“是我。”谷缜大皱其眉,心想陆渐虽是好心,我又怎能让她代过?方要自承罪过,忽听宁凝说道:“爹爹,他不过笑笑,你可别怪他。”
宁不空的脸上怒气未消,面肌抽搐几下,冷冷说道:“也罢!凝儿,有生以来你第一次求我,爹爹就许你一次,若不然,只凭他这一笑,烧成炭灰也便宜了他。”宁凝听得打了个突,忽见宁不空将袖一拂,叫道:“走吧。”
宁凝忙道:“爹爹且慢,我还有一件事求你。”宁不空皱眉道:“什么?”宁凝道:“陆渐的‘黑天劫’要发作,我求你救一救他。”
宁不空脸一沉,冷冷道:“凝儿,他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何替他求我?”宁凝:“他……他是我的朋友,救过孩儿的性命。”宁不空一皱眉,说道:“很好,陆渐,你过来。”陆渐道:“我过来做什么?”
宁凝大急,心想仙碧说得不假,陆渐外和内刚,骨子里倔强,即便父亲肯救,他也未必领情。当即向陆渐连使眼色,要他屈服,陆渐却如不见,只是低头品茶。
宁不空呆站了一会儿,冷冷说道:“凝儿,你看到了么?这小子自作孽,不可活,你不用理他,让他死去也罢。”说着踱出亭外。
宁凝心一急,拉住陆渐,转身追赶,陆渐身子虚弱,经她一拽,身不南主随她奔出亭外,不由叫道:“宁姑娘,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