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山海经系列之二/新修出书版)(251)
沈舟虚知道他二人以甲乙为号,必是假名,又见二人气度渊沉.分明都是武学好手,略一沉默,向梁上的男子笑道:“敢问足下尊名?”梁上那人笑道:“我姓粱,号上君。”
沈舟虚淡淡说道:“你弄出如此闹剧,莫不是与我沈家有仇?”梁上君笑道:“仇是有点儿,我这次来,却是主持公道。”沈舟虚道:“何为公道?”梁上君道:“这九个女子都是沈公予的相好,同床共枕,亲密无比。既要娶亲,就该一并娶齐。如不然,岂非始乱之,终弃之,败坏了你沈天算的好声誉。”
沈舟虚道:“你说她们都和小儿有染,可有凭证?”梁上君道:“要凭证么?这个好办!”
说罢哈哈一笑,扬声说道,“你们九个,谁能说出凭证,谁就能和沈公子成亲。”
“有!”九女纷纷抢着说道,“公子胸前,刺了一个‘渐’字。”
“胡说八道。”沈秀脸色惨变,“梁上君,你唆使她们诬陷本人,天理不容。来人,把这些人统统抓起来。”不防陆渐晃身上前,五指叉开,“哧”的—声,将沈秀胸口的衣衫扯了下来,光白的胸脯上,果然刺了一个鲜红的“渐”字。陆渐咦了一声,微露讶色。
众人更是一片哗然,稍有头脸的宾客纷纷起身,拂袖而去。
沈秀羞怒交迸,反掌劈向陆渐,却被陆渐攥住手腕.厉声道:“这个‘渐’字,谁给你刺的?”沈秀怒道:“关你屁事。”陆渐道:“你说不说?”手上用劲,沈秀立时叫痛:“哎哟,娘,哎哟,娘……”
商清影本来心乱如麻,听见沈秀惨叫,立刻锐声叫道:“放开他,这字是我刺的。”
陆渐看了她一眼,呆了呆,放开沈秀,走到姚晴面前说道:“阿晴,你看清这厮的真面目了吗?呆在这儿,徒自受辱。”不由分说,攥住姚晴手腕,大踏步向庄外走去。姚晴身不由主,踉跄跟在后面。
走到庄外僻静处,陆渐停下来,回头说:“阿晴……”话没说完,左颊先吃了—记耳光。陆渐一愣,忽见姚晴扯下盖头,恨恨望着自己,秀目红肿.脸上泪痕宛然。
陆渐怔忡道:“阿晴,你干吗打我?”姚晴咬牙道:“这一下……你欢喜了么?”陆渐道:“我欢喜什么?”姚晴怒道:“你带人捣乱,害我丢尽了脸。哼.你以为我不嫁沈秀,就会嫁给你吗?”陆渐叹道:“我不奢望你嫁我,可你嫁的人应该聪明正直。沈秀衣冠禽兽,三心二意,你嫁给了他,哪会有好日子过?”
姚晴冷冷道:“他是三心二意.你就是一心一意了吗?我爱嫁谁嫁谁,你管得着么?更何况……只要得到天部画像,别说嫁给沈秀,就是嫁给猫儿狗儿.我也不在乎!”说着眼眶泛红,又流下泪来。
陆渐呆了呆,惨笑道:“难道说,那八幅画像比你自己还重要?为了天下无敌,你宁肯作践自己?”
“没错!”姚晴一抹眼泪,大声说道,“我就要天下无敌,怎么样?你害怕我变厉害了,不好对付吗?”陆渐叹道:“我怎么会对付你?你变厉害了,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口是心非!”姚晴咬牙冷笑,“你们这些臭男子,一个个喜新厌旧、好色无厌。就连你这个傻子,没能耐的时候满嘴甜言蜜语,一旦武功好了,就开始三心二意。哼,将来我练成神功,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你们这些负心薄幸,自以为是的臭男子统统杀光。”
陆渐的胸中波翻浪涌,忍不住说道:“阿晴,你误会了。宁姑娘和我同为劫奴,同病相怜,她的一举一动,总叫人可怜……”姚晴听到这儿,抿嘴盯着陆渐,眼里透出寒光。
陆渐不敢看她,轻声说道:“宁姑娘不如你聪明,也不如你美丽,但与她一起,我的心里十分平和。后来她舍身救我,又让我心中感激,故而她若有难,我陆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算为她死了,也不后悔。”
“够了。”姚晴捂住双耳,眼里泪花乱滚,“这些话,我一句也不想听。”
陆渐叹了口气,又说:“宁姑娘很好,但不见她时,我只是担心,却不曾难过。不见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却很难受,可是每次见你,我又十分害怕……”
姚晴尽管捂着耳朵,却偷偷放开一线,听到这儿,气急叫道:“害怕什么?我是鬼么?是妖怪么?”叫着踏进一步,气势逼人。陆渐摇头说道:“只因一旦见你,我总怕自己这也不好,那也不好,行差踏错,让你瞧不起我。”
姚晴神色稍缓,冷冷道:“谁叫你笨头笨脑,不求上进。”陆渐说:“我人笨,可也有喜悲,也知道爱恨。每次跟你分别,我的心也仿佛碎了。每到生死关头.一旦想到你,我都想竭力活着,心想唯有活着,才能见到你。我能为宁姑娘而死,却只为你一个人活着。”
姚晴一怔,转身背对陆渐,双肩轻轻耸了几下,喃喃说道:“假的,都是假的!”一甩手,转身就走。陆渐正要追赶,姚晴忽地转身,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厉声说道:”再进一步,我死给你看。”
陆渐见那匕首抵住白嫩颈窝,忙遒:“阿晴,你别胡来。”姚睛深深看他一眼,忽地心酸难抑,知道洱作停留,势必不忍落泪,于是收起匕酋,飞步向前跑去。
她越跑越快,只怕稍一停留,就会忍不住回头,若一回头,只怕从今往后,再也硬不起心肠。
两旁的碧树云石如飞向后,姚晴忽觉双脚一冷,踩入一片烟水,举目望去,湖平如镜,波光潋滟,缥缈白云从天下注,落到湖面上方,化为蔼蔼苍烟。湖畔的芳草连天而碧,几朵红白野花点缀其中,宛如点点寒星。
姚晴双腿一软,跪在水中,无声痛哭。“我为何那样对他?”她反复自问,可又没有答案。湖水寒气沁入肌肤,冰冰凉凉,仿佛冷透人心。
忽听一声叹息,仿佛很远,又似乎很近。姚晴脸色一变,腾地站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湖边坐了一个金发美妇,年纪已然不轻,风姿不减年少,如雪的肌肤爬上了如丝的细纹,湛蓝的阵子却没有沧桑的痕迹。
“师父!”姚晴倒退两步,湖水漫到双膝。金发美妇站广起来,金发飞扬,融入落日余烬。“孽因子”到了姚晴指间,悄没声息,射入湖畔沙土。真气自脚心涌出,土皮突地一动,十多条藤蔓破土而出,每根藤蔓上均有尖刺,起初只有分,转眼长到数寸,剌上又生小刺,弯的直的,生长如飞,化为了一张无朋刺网,向着金发美妇迎头罩去。
美妇悄然不动,也不见她出手,苍绿的藤蔓上,千百尖刺啪啪裂开,变戏法儿似的喷出无数莹&色的奇花,花朵越长越大,直至大如玉碗。藤簦一失狂野,好似驯服的灵蛇,宛转披拂在金发美妇身上。门花绽开不尽,人花掩映,摇动人心。
姚晴放出“恶鬼刺”,并不奢望伤人,只求挡她一下。眼看白花奇变,心子直往下沉,忽见花瓣飞动,慌忙将身一纵,扑通一声跳入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