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潇说:“乔希姐,我昨天说的你别忘了。”
乔希愣了一下,想起昨天孙潇说的话。
孙潇的人其实很聪明,但家里有些困难,很早就不读书出来打工了,现在也才十九岁。这个年纪的优点,其一是胶原蛋白足,其二是野心勃勃。因为接触社会早,孙潇很熟悉社会上那一套,比乔希还圆滑,油嘴滑舌,见人就笑,讨得了一众供应商的喜欢。
如今她攒了些钱,想自己出去单干,也开一家物流公司。
市面上的物流公司还是更偏向于要男性,普遍认为女性干不了多少活,崴了伤了还得算公司的,但有些情况女性出面更便利,所以孙潇想开一家专门面向女生的公司,为此还找专业人士咨询,确实有可行性。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她不仅缺钱,而且缺人。
孙潇拉拢乔希,一是乔希有资金,二是乔希比她有魄力,适合做管理者。
“……再让我想一想。”
乔希有心动,也有顾虑,如果一切顺利,那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也有个长辈满意,且符合相亲市场眼光的体面工作,可如果失败了,她这几年的积蓄恐怕就回不来了,那她更加没法面对常菁和乔阵了。
一箱一箱东西,落在地上扬起一阵粉尘,乔希拧着眉沉思。
过了会儿,孙潇有些累了,站在原地扭了扭脖子,眼一瞥,却看到乔希身后的车子上有箱货歪了,卡在一个奇怪的位置,摇摇欲坠,乔希低着头在数货物,根本没注意到,再这样下去铁定要被砸到。
她连忙喊道:“乔希姐,小心后面。”
乔希往后看,下意识想拿手撑住箱子。
但高度不够,她一碰,加速了箱子的倒塌。
只听“轰”地一声,乔希的手臂一整个被压在了地上。
孙潇吓了个半死,她是想乔希躲开的,没想到她反而去拿手接,她惊慌地朝乔希跑去,想看看乔希的情况,乔希疼出了一头的冷汗,却还是对着孙潇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咬牙把手从箱子底下抽了出来。
之后的活是孙潇一个人干完的。
幸好东西也不多了。
尽管被砸得很痛,但看不出外伤,乔希没当回事,去便利店买了根冰棒敷。
她以为没事,直到手腕越来越疼,她才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太对。
乔希去了医院。
乔希有好几年没生过大病,平常风寒发热买点药吃,手腕酸痛就贴点膏药,她都不知道现在医院的队伍排得这么长,没有预约就得等上个把小时。虽然乔希多的是时间,但也不想花在排队上。
最后她拜托志愿者,不用管哪位医师,给她拿一个最快的号。
志愿者是个小姑娘,一边在机器上操作,一边碎碎念说,这个医生刚来不久,长得很帅,不过可能是因为长得太帅了,所以大家信不过他的医术,所以排号的人没有那些年纪大的医师多。
乔希是来看病的,医生长得怎么样与她无关,所以也没看机子上医生的名字和照片。
等接过单子,看到自己的号码是18号。
不知怎么,乔希这么多年都没怎么想起过段垚,偏偏这时候想起了他。
当年的恋爱谈得拮据,犹记得那时候的麦当劳优惠券还是从报纸中抽出来,再一片片撕开的,小小的一张张,什么颜色都有,摞成一叠放进书包里,等到了店里,就拿出来,说要一份巨无霸套餐。
那份套餐的价格就是18元。
现在的十几块钱已经不算什么钱了,但彼时却是一笔巨款,尤其是对于段垚而言,是省了又省才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所以他每次只买一份,给乔希,因为知道乔希喜欢吃汉堡,等乔希吃不下说不要了,他才把剩下的巨无霸吃完。
他并不觉得吃乔希的剩饭有什么问题,乔希却觉得不好意思,不是因为不卫生,而是她三餐无忧,汉堡薯条可乐于她是零食,但段垚连温饱都是问题,还用正餐的钱给她买零食。即便乔希让段垚平常好好吃饭,段垚也还是省吃俭用。
后来没办法,乔希索性装作自己吃腻了,段垚才只给她买薯条和可乐。
分手后,乔希再也没去过麦当劳,甚至对汉堡都失去了兴趣,直到很多年后的某天,她才忽然产生一种浓烈的吃汉堡的愿望,于是点了份外卖,想再感受一下童年的味道。可惜回忆都是被粉饰的,巨无霸已经和记忆中的已经不一样了,变得又小又难吃。
不知道是她的口味变了,还是因为缺了一起吃汉堡的那个人。
到她的号了。
乔希深吸一口气,起身推门进入诊室。
然后,记忆中的那个吃她剩饭的人便出现在了眼前。
再见到段垚,乔希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像做梦一样。
段垚变了很多。
高中的段垚很瘦,因为个子高,看起来像根营养不良的竹竿,皮肤总是苍白,只有被她逗得难为情了又或者是和她接完吻,脸上才有些红润,而现在的段垚体态匀称,就算穿着白大褂,也能看出宽阔有力的肩颈。
段垚似乎并没有认出她。
这也正常。
因为段垚不是从前的段垚了。乔希也不是从前的乔希了。
两人隔了不闻不问、毫无讯息的十年。
他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移向电脑,问:“是要看什么?”
乔希后知后觉坐到他跟前的椅子上,回答说:“手被重物压了,这两天一用力就痛。”
“什么时候压的?”
“上周五。”
段垚重新看向她,目光很锐利:“上周压的,今天才来看?”
乔希点头。
段垚看了她两秒,忽然来拉她的手。
乔希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
段垚的手停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她说:“你不给我看,我怎么知道情况?”
乔希默了默,把手递给他了。
可能是空调的原因,段垚的手有些凉,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从她的腕上划过,像羽毛一样,叫乔希一直有抽回手的冲动,不过他的表情很认真,时不时按压关节,询问乔希痛不痛,乔希说不痛,他便换一个位置。
乔希知道段垚可能没有别的意思,她于他只是一位一面之缘的病人,但她心里有鬼,便哪里都觉得不自在,毕竟看个病碰上前男友,确实不是常事,更别提前男友还拉着她的手摸来摸去。
段垚以前很喜欢玩她的手指,在看电影的时候总喜欢拉着摆弄,他好像没有自己在玩她手的意识,目光总是认真地看着前方的荧幕,但手指像鱼一样在她每个指缝间穿梭,都说十指连心,她的心恐怕也是在这种骚动中失去控制。
现在段垚并没有把玩她的手指,但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却如出一辙。
就在乔希忍无可忍的时候,段垚松开了她。
“骨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保险起见最好去拍个片。”
乔希只想尽快离开此地,点了点头,快速拿着拍片的单子去新一轮的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