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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在上(2)

江明薇长长的睫羽垂下,在白皙的脸颊上投覆下一小片阴影。

曾经很要好不假,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江明薇出生前,江谢两家比邻而居,常有来往。

当时谢夫人怀孕数月,听说江明薇的母亲范氏有孕。两家老太爷一合计,干脆效仿古人,指腹为婚。

永昌十九年腊月,谢夫人生下一对双胞胎,长子名行,次子名止。次年二月,江明薇出生。

她刚一落地,谢家长子谢行就成了她的未婚夫。

两个孩子年纪相仿,性情投契,又知根知底,若一直这般下去,或许也能成一桩佳话。

可惜,永昌三十二年春,皇帝一天之内连杀二子,震惊朝野。此事牵涉极广,谢家也被牵扯进去,十六岁以上男丁斩首,十六岁以下男丁及女眷尽皆没为宫奴。

谢家上下十余口,除了自小寄居在鄂州道观的谢家二郎,全部在这次事件中遭难。

还不足十三岁的谢行被处以宫刑,充入内廷。

江家也在那次事件中触怒皇帝。传了三代的爵位被削夺,刚走上仕途的江志高重新变回白身。

江明薇还记得九年前最后一次见谢行的情形。

那是在谢家出事后,曾经芝兰玉树的少年脸色青白,形销骨立,双目中浑不见平素的飞扬神采。他递给她一封退婚书,要她珍重。

自此两人再未见过面。

这些年,江明薇从各种渠道听到过他的消息。

听说他入宫后,最初在御马监当值,日子过得极其艰难。后来不知怎么,竟意外得了皇帝青眼,被赐名“谢廷安”,一路扶摇直上,权倾朝野。近年来,皇帝沉迷求仙问道,不太过问政事。谢廷安作为四司八局十二监之首,有代帝批红之权。连诸皇子都对他甚是忌惮。

早年人们说起他时,多是可怜可叹。近几年再提及他,更多是憎恶恐惧了。

有时候,江明薇都不禁怀疑,他们口中那个心狠手辣的宦官和她认识的谢行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这些,和江明薇的关系不大。

她自十七岁上又与温家三郎订亲后,就有意无意地忽略谢廷安的讯息。

人要向前看。对他们而言,彼此都已是陌路人,实在不该过多关注。

“薇薇,你大伯一向待你不薄,你忍心看着他在狱中等死吗?你忍心江家上下全部遭难吗?”杨氏激动之下,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我当然不忍心,只是……”

“只是什么?没有只是。我听说那个人在清和巷有处别院。你陪我去走一遭怎么样?行与不行,总要试一试。”杨氏满脸恳切之色。

望着平日里待自己慈爱和善的大伯母,江明薇说不出拒绝的话。她轻轻点一点头:“好,我尽力一试。”

第2章 求情

出门前,杨氏先同老太太打了声招呼。

江家出事以来,众人多方奔走,各尽其力。得知儿媳要外出,老太太也不多问,只命人备车。

杨氏不敢耽搁,带着侄女乘坐马车直奔清和巷。

一路上,杨氏如坐针毡。

偶有凉风吹入车内,江明薇忍不住轻咳出声。

一咳嗽,她就雪腮绯红,眸生水雾。

杨氏看在眼里,心生歉疚。她知道侄女早年落下病根,受不得寒,不应该带着出门受冻。但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她只能硬起心肠,尽量忽略这些小事。

“薇薇,你今天要是能见到他,就多提提你们小时候的情分。别的什么也不要多说……”杨氏心绪慌乱,继而又摇头,“不对,你得强调你大伯是无辜的……”

她心慌意乱,一会儿一个建议。

江明薇安安静静听着,偶尔点一点头,表示记下了。

大伯母对她寄予厚望,实际上她对自己并无太多信心。

小时候的情分能有多大的影响呢?她能不能见到他,都未可知。

马车一路疾行,最终在清和巷口停下。

“大太太,二小姐,谢府到了。”车夫老马告诉她们,“巷子的第一家就是。”

杨氏掀开车帘看去,果然瞧见巷子第一户人家门口灯笼上的“谢”字。她心里一紧,怯意陡生,下意识攥紧了侄女的手,声音带着颤意:“薇薇。”

与她相比,江明薇倒镇定的多,低声提醒:“大伯母,我们先下车吧。”

“好。”杨氏深吸一口气。

两人相偕下车,行至谢府门口,由车夫投递名刺。

门房接过名刺瞧了一眼,探究地看向两位访客。

一个年近五旬,打扮雍容,保养得宜。另一个头戴帷帽,看不清脸,但见其身形袅娜,衣饰清雅,多半是个美人。

门房“啧”了一声,语气耐人寻味:“江家?”

“是故友江家。”杨氏忍耻含笑回答,又低下头,从荷包中取出一枚十两的银锭,“劳烦小哥通报一下。”

这银锭分量不轻,门房拿在手中掂了掂,懒洋洋道:“江家不是昨天刚来过么?都说了我们主人不在。”

杨氏顿觉失望:“可有说什么时候回府?”

“这可说不准,我们家主人在宫里当差,哪能天天回来?可能三五天,可能七八天。有时候忙起来,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人影。”

“啊?”杨氏心中失望愈浓,身形不受控制轻晃了一下。

江明薇见状,忙伸手扶住伯母手臂,转向门房:“那,请问小哥,能帮忙向宫里传递消息吗?”

嗓音柔婉明澈,如风吹碎玉。

门房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可惜隔着帷幕,也看不清具体面容。他摇一摇头:“不行,除非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我们家现在的事就是十万火急!”杨氏急道。

门房嗤的一笑:“来这里的,一个个都这么说。”

恰逢有其他宾客登门,门房自去招呼,不再理会江家的两个女眷。

杨氏满面羞惭站在一旁,双手发凉,六神无主:“薇薇,怎么办?我们要等下去吗?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来之前,她抱有很大希望。真到了跟前,又发现这条路并不好走,甚至极有可能走不通。

“伯母想等吗?”江明薇不答反问。

杨氏摇头:“不知道,我心里很乱。”

她出身大家,养尊处优,何曾有过这等放低身段来求人的时候?

“那,不如我们留下书信讲明情况,再使人留在此地,一有消息,就回去报予我们?”江明薇轻声建议。

杨氏犹豫了一会儿,叹息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车夫老马向谢家门房借了笔墨。

杨氏沉吟:“薇薇,你来写。”

条件简陋,江明薇简明扼要写下所求之事,递给伯母。

杨氏心烦意乱,看了一遍,待墨迹晾干,交给门房,再三叮嘱:“若是督主回府,可千万要呈给他。”

“放心。”门房随口应下,揣进怀里。

在外面站的这会儿功夫,江明薇没忍住,又咳嗽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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