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蔷抬眸看去,认出是曲家表哥。
她稍微欠了欠身子:“曲表哥。”
这位曲表哥名唤曲臻,是祖母曲氏的侄孙,早年曾向江家提过结亲的意思。可惜那时江明蔷已许配孙家,此事便不了了之。
后来听说曲臻与一户姓宋的人家结亲了。
这些年,两家走动少。
还是近来江明薇和谢廷安成亲,两家才又重新来往。
江明蔷如今寡居,又曾有过议亲一事。因此看到曲臻,她越发拘束,施了一礼后,就歉然说道:“表哥自便,我先回房了。”
“多年不见,表妹近来可还好?”曲臻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茶壶,神态温和,“这是我问下人要的醒酒汤,表妹要不要喝一盅?”
江明蔷摆一摆手:“多谢表哥好意,我并未饮几杯。”
“啊?”曲臻面露失望之色,“可这是我特意问下人要的。表妹就算只喝了一杯酒,喝一点醒酒汤也是好的。”
江明蔷抿了抿唇,面露为难之色。
可是她真的只喝了半杯酒啊。
江明蔷性子单纯柔顺,从不会拒绝别人好意。见曲臻执拗地站在跟前,她突然灵机一动:“那,那你倒吧。”
回身从桌上取了个茶盏,任由曲臻将其斟满,还又道一声谢:“多谢曲表哥了。”
曲臻微微一笑:“些许小事,不足挂齿。表妹快喝吧。”
“嗯。”江明蔷点一点头,转过身却将茶盏递给堂妹,“薇薇,醒酒汤,曲表哥给的,我没喝酒,你喝了吧。茶盏是干净的。”
江明薇有些微醺,也不多想,接过来,一饮而尽。
她想,她可能是有点醉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脸颊这么热?
这时候喝醒酒汤最好。
江明蔷温柔一笑:“薇薇,要不,你回房歇一会儿?我看你脸红得好厉害。”
在她的记忆中,堂妹也不善饮酒。稍微喝两盏,就会红了脸颊。
“嗯。”江明薇点头,“好像是有点困,不过得稍等一会儿。”
她得等谢廷安回来,说一声再走。
不然他一回来,找不到她,可不大好。
他平日最会阴阳怪气的。
姐妹俩低声对话,不远处端着醒酒汤的曲臻却是面色发白。
他上前一步,走至江明蔷面前,颤声问:“你,你把醒酒汤给江家二表妹喝了?”
江明蔷不解,但还是如实回答:“是的,对不住啊,我没喝酒,想着薇薇刚才喝了几杯,就给她喝了。”
她隐隐有些心虚,毕竟接过来却转交别人,着实不太好。
江明薇也有点懵,怎么?她不应该喝这醒酒汤吗?
曲臻动了动唇,继而又扯一扯嘴角,小声道:“也好,也好。”
他冲姐妹二人点头致意后,大步离去。
江家姐妹有点莫名其妙。
恰好此时,谢廷安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江明薇起身向他走去:“阿行哥,我爹找你做什么?”
她脸颊酡红,双目亮得惊人。
谢廷安笑笑:“一点小事而已。”
江二老爷方才请他过去,只为打听一下三老爷江志远的前途。
江志远回京一月有余,任命还未下来,心里难免没底。本想向谢廷安打听一下,又实在不熟,只能托二哥询问了。
偏生江二老爷也畏惧这个女婿,把人叫到旁边后,不敢直接询问,旁敲侧击地打听。
谢廷安听出岳父话中的意思,眉梢轻挑:“这我还真不清楚,改明儿让人打听一下。”
江二老爷道谢不迭。
翁婿俩也无甚闲话好说,谢廷安略一颔首,便又回去找江明薇。
此刻见她似有微醺之意,轻声询问:“要去休息一会儿吗?还是回谢家?”
“休息一会儿吧,我都好久没在这边休息了。”江明薇略一思忖,又问,“你不急着回家吧?”
谢廷安眼帘低垂,极好说话的样子:“不着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明薇感觉他今日明显要温和许多。
她也不细想其中缘由,只笑了笑,软语问道:“那我回去歇一会儿,你呢?你是去我院子那边等我?还是去书房看书?”
“我陪你一起吧。”
江明薇“嗯”了一声,心想,这是要跟着去她的院子。
寿宴上三三两两有人离席。
两人此刻离去,倒也正常。
江明薇心里仿佛装着一只小兔子,一跳一跳的。
她少时活泼好动,遭逢变故以后,人前人后,渐渐娴雅安静。出嫁之后,在阿行哥面前,她时不时地会流露出几分少时姿态。
今日尤甚。
正厅距离江明薇所居住的院子不远。
外面凉风习习。
江明薇走出正厅,还未走到院子,就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太对劲儿,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纤细的眉毛拧在一处,脸色古怪极了。
“怎么了?”谢廷安眼神微变,敏感意识到不对。
“好,好热。”江明薇不止脸颊,连耳根都隐隐发红。
仿佛有一股灼烫之意自小腹升腾起来,她四肢百骸,都有些发烫,有些麻痒。
江明薇先前也饮过几次酒,但像今日这般的,还是头一遭。
偏偏她又不能详细描述现下的感受,她摇一摇头,低声软语央求:“咱们走快一点儿,我想去躺一会儿。”
如果能用冷水洗个澡,那就更好了。
江明薇有意加快脚步。
然而才又走出十来步,刚到自己住的小院,她便脚步发软,意识也有些朦胧了。
她伸臂去拉身侧的谢廷安,可是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歪在了他身上。
谢廷安眼疾手快,伸臂揽住她:“怎么了?”
他本要问一句:“怎么醉成这样?”
却见她双颊发红,眼神迷离,身体软若无骨,软软地靠着他身上。她红唇翕动,声音轻软:“热,阿行哥,我好热。”
像是摸到了冰块儿一样,她感觉手心碰到的地方凉凉的,甚是舒服。
可是好像不太够,希望整个人都能浸泡在冷水中。
谢廷安瞳孔微缩,心念一动,低声问:“你刚才吃了什么?”
他在宫中多年,见识不少,一眼便看出不对劲儿。
她现下这个模样,不像是醉酒,倒像是中了药。
这是在江家,且大多数时候,她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会是谁下的药?有何目的?到底是针对她的?还是来试探他的?
短短数息间,谢廷安脑海中已闪过许多猜测。他冷眸微眯,胸中生出些许杀意。
敢给她下药,胆子不小。
江明薇此刻意识混沌,明明听到他在耳边问话,却昏昏沉沉,回答不上来,她抬起手,抚上他的脸颊。
凉凉的,很舒服。
想多摸一下。
她脑袋无意识地往他身上蹭了蹭。
谢廷安眸光轻闪:“薇薇,江二小姐?”
江明薇眼神越发迷离,身上也烫得厉害,她心里着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秋水样的眸子里似是笼了一层薄雾,眼尾隐隐发红,要哭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