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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在上(55)

纪叔有些诧异:“《地藏经》?夫人信佛?”

“倒也没有全信,是我昨晚梦到谢家旧人,有些心神不宁,想为他们抄一些经文。”江明薇自然不会说出真正缘由。

听到是为谢家旧人抄写,纪叔立时变了神色:“夫人稍等,我这就去安排。”

他办事麻利,没过多久,就将几本佛经送到江明薇手中。

“除了地藏经,还有其他几本。夫人看看,是否用得上?”

“好,放下吧。”

江明薇摒却杂念,抄写经文。

一本地藏经,总共一万七千多字,江明薇心无旁骛,一通抄写下来,手腕发酸,脖颈微僵。

可能是转移了注意力,也可能是困得极了。到第三天晚上,她的睡眠渐渐恢复正常。

再想起阿行哥时,也不会立刻湿了眼眶,更多的是怅然。

这天纪管家来向她报账时,江明薇看过账单后,心念微动,问道:“纪叔,你知道阿行哥早年在宫里的生活吗?”

“这……”纪管家面露为难之色,“夫人,公子从没提过。不过……”

“不过怎样?”

“小的倒是听别人说过几句,也不知道真假。只听说公子一开始是在御马监做低等内侍,经常被人欺负。是后来救驾有功,才慢慢起势的。”

江明薇点头:“这些我也听过。”

纪管家笑笑:“小的只知道这些,别的就不知道了。”

“嗯。”江明薇没再追问。

纪管家和她听说的大差不差。

根据谢廷安所提到的时间来算,拦惊马救驾被皇帝重用时,已经是谢止而不是谢行了。

江明薇在心里对自己说,阿行哥是去和他父母家人团聚了,他不用继续在宫里受苦了。

他手上有九个斗呢,到了阴世间,没有皇帝,他应该能过得很好才对。

这样想着,她心里稍稍好受一些。

果然时间是一剂良药,就像她当初接受谢家之事一样,她也接受了阿行哥去世这一事实。

现下江明薇更多的是担心谢止。

知道他顶替孪生兄长有所谋后,江明薇就忍不住去思索,他图谋何事。

虽然没有深问,但她隐约能猜出来一些。他所求之事,必然风险极大。

为此,江明薇不免担心。

他能成功吗?会不会事情失败失去性命?会不会连累她甚至江家?

江明薇有点头疼,刚刚恢复的睡眠似乎又不太好了。

唔,他之前给她安排了后路。

江明薇这几天借抄写经文来调整心情。尽管她不信佛,但专心抄写时,确实能让她内心宁静不少。

她虽不出门,可也隐约听说,近来朝中局势千变万化。

迎仙台还未建成,皇帝便又因故发落了一个皇子,该皇子的母亲也自缢于宫中。

消息传至坊间,江明薇算了算,皇帝子嗣颇丰,可现下,诸皇子中有早夭的,有被诛杀的,有宫变失败自刎的,有被皇帝放逐的,有被皇帝幽禁的……

真不知道等皇帝龙驭宾天时,还能剩下几个皇子。

谢廷安此次进宫,待的时间很久。

皇帝近来身体不太好,眼睛莫名的发黄,反应也明显变慢许多,且疑心病更重了。

轻微的头疼后,他就神情凝重地问:“廷安,你说是不是有人趁罗玉仙人建忙着建迎仙台,故意诅咒朕?”

谢廷安垂眸:“臣不敢妄自揣测。”

“你去给朕查一查,若是有人行巫蛊之事,不论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是。”

皇帝阖了阖眼睛。

东宫谋逆一事,已经过去七八个月,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请求另立太子。

皇帝并不着急。

朝臣建议立谁,他反而更看谁不顺眼。

他的这些儿子,一个个的,难堪大用,完全不能与他当年相比。何况焉知他不能长命百岁?

前不久还有一个年轻妃子怀孕,或许他还会有很多子嗣,又何必在这些不成器的儿子中挑选呢?

谢廷安近来忙碌,这次进宫十来天后,才有空闲回了一趟清和巷。

第40章 心动

申正时分, 谢廷安回到清和巷。

此时江明薇正在抄写经文。

——这是她近来的一个新消遣,一来给亡者祈福,二来能令自己暂时抛却杂念,三来也能借机练字。

如今已入秋, 天气渐凉, 她不常在院中逗留, 更多时候是待在房中。

正在床下低头抄写经文, 忽听窗子上“笃笃”两声轻响。

江明薇抬眸看去, 谢廷安站在半开的窗子外。

他视线扫过她面前的经书, 视线微动:“薇薇,收拾一下, 咱们出去。”

江明薇一怔,很快想到先时提到的祭拜一事。她放下笔,站起身:“好, 你等我一会儿。”

她迅速合上窗,洗了笔,换一身素净衣服。

谢廷安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香烛纸钱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出发,天黑之前能赶回来。”

“好。”

马车在门口等候,两人一前一后上车, 倒也没有耽搁。

“我听纪叔说,你最近一直在抄经?”车厢里,谢廷安语带探究。

他人不在清和巷,但谢宅的事情,尤其是她的动向,他基本都有了解。

江明薇点头:“是在抄经, 就当是练字了。”

“嗯。”谢廷安双目微敛, 试图压下心底的烦躁。

他知道, 她这段时日并未在人前露出悲伤之色,但不停地抄写经文,想来也没有彻底释怀。

身份真相被揭穿后,两人之间明显多了一层隔阂,明明之前她都开始主动亲近他了,现在竟又疏离许多,倒真成“相敬如宾”了。

马车粼粼,驶出城后,一路向北,约莫又过了一刻钟才停下。

秋风寂寥,旷野中矗立着一座座坟墓。

当初谢家遭难,江家悄悄帮忙收尸安葬,江明薇也随父母来祭拜过一回。

时隔数年,重来故地,江明薇心下怅然,鼻腔一阵发酸。

她低声询问身侧的谢廷安:“哪个是他?”

“跟我来。”

谢廷安沿着先天八卦的逆序行走数步,停在一个小坟墓前。

小小的,连个墓碑也没有。坟前有数丛杂草,此刻已经枯黄。

这附近有许多无名坟茔,这个小小的坟头混在里面,毫不显眼。

江明薇怔忪许久,一时不敢相信阿行哥就躺在这里头。

她小时候最好的朋友,居然已经在这里躺了六年。

而她却把他的孪生弟弟当成他,相处了足足半年。

这半年中,为了能在他身边更好地生活,她一次又一次地重温童年的回忆,反复加深两人少时的情谊,却不曾意识到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

思及此,江明薇心里又是一阵唏嘘。

谢廷安默默取出香烛纸钱等物。

不多时,香烛纸钱均被点燃。

望着袅袅升高的轻烟,江明薇心里些许酸涩,些许茫然。

她拔掉坟上的枯草,在心内默默祈祷,希望阿行哥九泉之下可以安心,希望谢家上下能保佑谢止得以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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