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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在上(6)

江志存明显消瘦了一些,精神倒还好。他轻拍了一下二弟的手臂:“皇上开恩,只撤了我的官职,命我回家反省。”

江二老爷重重点头,胸中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做官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只要一家人能保住性命平平安安,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话间,老太太从卧房出来,顾不上整理发髻,径直奔向长子。

江志存立时跪下:“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母子俩相对而泣,在场诸人无不动容。

江家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赶至,看见平安归来的江志存,众人或哭或笑,乱作一团。

江明薇默默站在祖母身后,悬着多时的心终于放下,她长舒一口气,真好啊。

夜风微凉,她有点想咳嗽。不经意的一撇头,竟发现正厅外站着一个人。

那人站在檐下背光处,身姿笔挺,看不清面容。

江明薇右边眼皮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这情况并不多见,她悄悄后退两步,阖上双目,手指搭在眼皮上,轻轻揉了几下,试图缓解这种不适。

不远处的大伯父江志存回过神,示意大家安静,诚恳道:“我这次能平安归来,多亏谢督主,也是他亲自送我回来的。”

“谢督主”三个字令江明薇心头一跳,手上不自觉用力,眼睛一阵发酸,顷刻间泪水夺眶而出。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正厅外那人转过身。

檐下的灯光倾泻在他身上,长眉斜飞,凤目微扬。

是谢廷安。

说来也怪,他的面容与少年时期相比,有了不小的变化,气质更是大不相同。但江明薇还是立刻意识到:他就是谢廷安。

原来是他出手帮了江家。

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抬眸,目光犹如实质一般,落在她身上。

江明薇想也不想,直接偏开头。

下一瞬,她意识到举止不妥,迅速转过来,露出一个温婉得体的笑容。

谢廷安已施施然向他们走来。

江家众人受他大恩,忙不迭道谢。

江家二老爷心中感激,上前便拜:“督主大恩大德,江家铭记于心。”

刚要跪倒,就有一只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阻止了他的动作。

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手一挡,江二老爷竟没能再跪下去。

谢廷安收回手,眼帘垂下,慢悠悠道:“江伯伯不必多礼。我这次来,是为两件事。”

被他称作江伯伯,江二老爷愣怔了一下,连忙口称不敢,又挠了挠头:“哪两件事?督主请讲。”

“第一件,送江大老爷回府团聚。”谢廷安停顿一下,视线逡巡,“第二件,我想与你们商量一下我和令爱的婚期。”

不啻于平地一声雷,满怀感激的江家众人瞬间面面相觑。

江明薇脑中轰然一响,温婉的笑意慢慢凝滞。

婚……婚期?

第5章 噩梦

“婚期?”江志高最先反应过来,他脸色一白,带着些许侥幸,强笑道,“督主说笑了。”

谢廷安眉梢一挑,懒懒说道:“我从不说笑。”

一时之间,江家庭院寂静无声。

“薇薇!”范氏握住女儿的手,声音极低,难掩惊惶。

江明薇不说话,先时的震惊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茫然。

她反握住母亲的手,脑海里只余下一个念头:他怎么回事?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谢廷安仿佛没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在江家掀起了多大的波澜,脸上仍是一副淡淡模样:“我记得两家老爷子还在世时,就订下婚约。如今过去二十余载,也是时候履行了。”

江志高不解:“可是你……”

谢廷安偏头,睨了他一眼,语调微凉:“我怎样?”

江志高心中一凛,那句“你是内侍,婚约早就不作数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脸颊胀得通红,拱一拱手,尽量神色如常:“督主当年退还庚帖,我们以为,以为这婚约已然取消。不然也不会把小女另许温家。”

“嗯。”谢廷安极其随意地点一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江志高正要松一口气,却听他慢悠悠又续道:“不过,我改主意了。”

谢廷安眉梢遽然一挑,凤目中流露出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怎么?不可以么?”

“这……”

夜色下,谢廷安轻笑一声,压低声音:“江伯伯不会以为,江家此次全身而退,一点代价都不用付吧?”

江志高一颗心蓦的沉到谷底。对方权势滔天,又有恩于江家。他一意要娶,他们如何能拒?

一旁的老太太身子颤了一下,不由地阖上眼睛,嘴唇几张几合。

江大老爷也一脸沉痛:“督主……”

谢廷安抬手,示意其噤声,继而将视线转向面色雪白的江明薇,似笑非笑:“江二小姐,你说呢?”

他的语气有些轻佻,那声“江二小姐”更是江明薇生平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

她压下心中的怪异,眼眸低垂,轻轻“嗯”了一声。

自他开口提及婚约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再有第二种结果了。

江家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范氏心内惶急,手上不自觉用力几分:“薇薇……”

大约是懒得再同他们废话,谢廷安轻笑一声,一锤定音:“我已禀明圣上,他对此也乐见其成。既然江伯伯没有意见,那我明日便请媒人上门。”

“时候不早,告辞。”谢廷安冲众人颔首示意,随即率众离去。

只留下江家众人。

夜风微凉,江明薇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这声咳嗽像是打破了隐形的禁制,大太太杨氏最先开口:“这可怎么办?难道薇薇真要嫁给他?”

她声音带着几分颤意,在暗夜中听起来有点像哭腔,分外凄凉。

江志高的身体似乎佝偻了一些,语气中满是无奈:“皇上都开了口,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他本想说,太监娶妻真是荒唐。可自家刚受人家大恩,又哪能不认?

江大老爷甚是自责:“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

“大哥说的什么话?这些年我们一直仰仗着大哥。咱们是一家人。”江志高连忙道。

老太太连连叹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终究是牺牲一人而保全家。她默不作声,偏过头,不去看孙女。

范氏则抑制不住眼泪。

在这一片慌乱中,江明薇反倒是最镇定的那一个。她轻声安慰母亲:“娘,其实没什么,反正一开始,我本来就是要嫁给他的。”

“这怎么能一样呢?”范氏不禁哭出声来,“薇薇,我苦命的孩子……”

迎着全家人或同情、或怜惜、或愧疚的目光,江明薇颇觉不自在。她有意宽慰众人:“真的没事,你们不用替我难过。他又不是别人,是阿行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嫁给他,总比嫁到温家强一些。再不济,也比给寿宁侯做妾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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