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温小雨(2)+番外
他没有挽回谢渝,谢渝说,虞迟景,心别这么硬。
他点头了,他答应谢渝,算是给谢渝的补偿。
只是如今看来,他还是一个心硬得像石头的人。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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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迟景企图在时怀身上找到一些谢渝说的那种感情。
但是他失败了。
他看见有人朝时怀的水杯里倒粉笔灰,看见有人把死老鼠放进时怀的书包,看见每个人都随手把垃圾扔在时怀课桌底下。
他看见时怀一遍遍洗着杯子,看见时怀忍着恶心扔掉死老鼠,看见时怀垂着脑袋一点点扫干净垃圾。
他看见很多,但是没有任何一秒他的内心有波动。
虞迟景想,自己好像真的是没有感情的人。
他必须得承认,他是被发臭的糖浆卷起一层灰裹住的石头,不仅被隔绝,内里还是块敲都敲不动的硬物。
他的感情到底流逝在哪里呢?
虞迟景想不明白,这节是体育课,他不想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就下了楼,一个人去打篮球。
打了一会累了,虞迟景抱着篮球回了教室。
教室的门半开着,他看见时怀站在课桌旁,很安静,手里捏着纸团,在擦桌子,上面被人洒了红墨水。
时怀的位置很好,那是一个每天下午都会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现在就是。
时怀整个人都被光笼罩着,他的发尖,睫毛,瞳孔,都是淡亮的琥珀色,晕着光圈,像是西方古典画里的某位神。
他是被光眷顾的人,那为什么会遭受那些不堪的事呢?
难道就是因为他被光眷顾吗?
桌上的那颗水珠,是从时怀眼睛里流出来的,那东西好像很有威胁力,虞迟景没由来地感到不舒服。
虞迟景站在原地没动,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进去,思考之际,有人一脚踹开了后门,时怀的肩膀抖了抖,下一秒就被人拽着后领往外面拖。
他手里还捏着红色的纸团,颜色像血,因为窒息的原因整张脸都慢慢漫上和那团纸相同的血色,嘴里说了什么,太含糊不清,像是小猫柔软的嗓子被堵住。
他眼睛湿漉漉,恍然间瞥到了门口的虞迟景,又一颗眼泪滑出来,迅速滚进他鬓角,看不见。
虞迟景看见了。
时怀的腿不小心碰上椅子,那椅子晃了两下像是要倒,他就小心翼翼地收回腿,咬着嘴巴。
咬着嘴巴怎么呼救呢?
虞迟景伸手推开了门,垂着眼走进教室,那人顿了一下,看他没注意自己这边就更肆无忌惮地拖着人往外走。
临近门口的时候,时怀短促地抽泣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压抑很久的。那人咒骂了一声,哭什么哭,贱货。
虞迟景突然觉得吵,随手把篮球扔在地上,抬脚往后踹,椅子被踹的向后滑,发出很刺耳的声音。他回头,伸手指了指时怀。
“松手,让他给我接杯水。”
那人愣了愣,虞迟景的视线原本在时怀身上,半天没等到那人的反应,皱了皱眉,抬眼将视线转移到那人身上,眉眼间带着戾气,眉角的疤更显得骇人。
“听不见?”
那人赶紧松了手,时怀跌在地上,捂着脖子急促地喘气,那样急,却用力憋着不想太大声,喘了没一会就撑着站起来,半跌半撞地走到虞迟景面前,因为被勒得窒息太久而发哑的嗓子听起来像在虞迟景手心里揉沙子。
“你,你的水杯。”
虞迟景打开桌子拿出水杯递过去,时怀伸手要接,又缩回手,在校服外套的衣摆上蹭了蹭手,才把水杯接过来。
他不敢看虞迟景,虞迟景很吓人。
所以在虞迟景的视线里,他垂下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这种水珠,在某个瞬间,已经被虞迟景归列为危险物之一。
能让他不舒服的危险物。
时怀怯怯地问:“你喝热水,还是冷水?”
“都行。”
“好。你等我一会。”
时怀接完水回来,虞迟景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他愣愣地站在虞迟景桌旁,帮虞迟景挡着光。
站了一会,他又从口袋里抓出一颗糖,和水杯一起放在虞迟景桌子上。下课铃响了,虞迟景撑着脑袋起来,他就立马转身回了座位。
虞迟景的视线在他身上晃了两下就收回,瞥见杯子旁的糖,视线就好久没动。
——
放学的时候,虞迟景跟着时怀,隔着半条马路的距离,他跟着时怀走了一路。
时怀陪着过马路的老人慢慢走,和路过的小孩打招呼,最后去了公园,他刚进公园,就陆陆续续有猫咪围过来,一个个的围在他脚边,喵呜喵呜地叫,像撒娇。
时怀在长椅上坐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一袋猫粮,喂那些小猫。
原来时怀是这样的。时怀有很多爱。没有人给时怀爱,但时怀可以给别人很多爱。
他看着时怀翘起嘴角在笑,那弧度终于不是完美得有些虚假的弧度,不是雕刻出来的。
时怀在和猫说话,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可能是在书上看到的诗,或者是手机里看见的新闻,毕竟他的生活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的趣事。
那些肮脏的狼狈的不可言说的事,没人愿意说出来。
但时怀说了。就在虞迟景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
他说的时候在哽咽,是在哭,但虞迟景回头看到的是他上翘的嘴角,明明是在笑。
好一会之后他才看见时怀的眼泪,时怀低着头,他看不清时怀的表情,但能看见时怀腿上的猫被眼泪砸得一抖一抖,砸一颗,它抖一下。
原来眼泪的力道这样大。
虞迟景皱了皱眉,比先前更迅速地转身,顺着原路返回。
他想他也许做错了,他明知道时怀是奇怪的,可以让他在一个月内记住,可以让他忍不住开口阻拦,他却还要跟上去。
以至于现在,他的脑子里,除了时怀的眼泪,别的什么也没有。
在吃饭,在洗澡,在准备睡觉前。
虞迟景躺在床上,完善了一下那个想法。
他将时怀的眼泪归列为危险物之一。
只是时怀的。
他见过别人的眼泪,但同样的液体,明明不曾具有这样大的威胁力。
所以他认真的,在前面加上前提,时怀的。
这天晚上,他做了很多个断断续续的,接不上却明明很连贯的梦。
有人将时怀撞倒的画面,有人往时怀的杯子里倒粉笔灰的画面,有人把死老鼠放进时怀书包里的画面,有人拽着时怀让时怀窒息到整张脸都泛红的画面。
而令他惊骇的是,所有的画面,那个人的脸,都变成了他的脸。
窗户没关,他在夜里冰凉的空气里徒然睁眼。
梦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时怀的眼泪。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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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迟景开始反复做这样的梦。
所以他开始避开时怀,他不想再看见任何会让时怀掉眼泪的画面。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感情在流逝,是他主动斩断一切会让自己痛的根源,他是厌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