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将隐藏任务交给了李冉冉。李冉冉不太会想东想西,是一个优秀的执行者。
到了最后,对林肆来说,“一个人”比“身后有人”更让人安心。
什么?你问她的良心会不会痛?
不好意思,那是用来对外展示的东西,不是用来拷问自己的。
林肆改变了挺多学生,但她自己嘛,还是原来那个人。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有着较严重的局势掌控欲的人,对“缜密”有着较高要求。
却说林肆那边,在姜泽他们思考怎样对付剩余怪物时,她脚步未停,一直在复杂的坑洞里穿梭着。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林肆感觉到了风。
不是她自己的行动带来的风,而是这里正常的气流流动。
前面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荧光棒的照明空间很有限。她停下来,捡起一块石头丢向前方,没有听到任何石头落下的声音。
前方极有可能就是一块断崖!就像怪物们形容的那样,是绝望的深渊。
她似乎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但林肆又有点迷茫:然后呢?
她只知道能量场在这里,却什么都做不了。所有勘测仪都无法工作,她甚至连检测这道天堑的深度都做不到。
也许,该喊傅闻他们过来看看?
嗯,有更多人过来就好了。
她摸向了背包。
但冰冷的触感让林肆一个激灵:不,那不是她的想法!
她轻咬舌尖,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猛然回过神的林肆感到后怕:这根本就不是只会影响异能者!她的意识也在受影响!
只能说,感谢她的掌控欲。什么都不做,这么快移交主动权,怎么想就怎么不对。这不是她的风格。
她丢出了荧光棒。
荧光棒也跟刚才的石头一样,亮了一下就被黑暗吞没。
但林肆却察觉到了异常:那是什么情况?她好像看到,丢出去的荧光棒不是往下落的,而是漂浮在了半空中?
林肆将一条束缚带勾在后面坚实的岩壁上,另一边绑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
就在她伸出手的时候,前端有一股无法阻挡的巨力传来,直接将她扯出了悬崖,崩断了牢固的绳索!
但林肆没有下坠,她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
这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她整个人就像被丢进了洗衣机一样,奇怪的力场在往四面八方撕扯着她。那体验,也有点像是在被抽脑浆,让她脑海一片混沌。
而就在她被甩进诡异的力场时,漆黑一片的地底深处,突然亮了起来,金黄色的岩浆喷涌,热浪滚动。
那是……地狱吗?
林肆没有感到一丝燃烧的热度。那岩浆,像是距离她很近,又像是很远。这一切都或许是她的错觉。
她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再做点什么,比如最简单的:调整一下姿势,让自己尽可能舒服一点。
但在林肆达成目的前,那滚烫的岩浆一拥而上,将她整个人吞没。
这个瞬间,她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样,无数声音尖啸着钻进了她的耳朵。
“去死吧。”
“这是最糟糕的世界。”
“人类是最丑陋的生物。”
……
憎恨、厌倦、怨愤、惊恐……交织而成的绝望情绪,统统塞给了林肆。
林肆发出了咆哮——又或是没有,至少李冉冉他们都没有听见。
所有声音消失。
世界重新回归黑暗。
“绝望”不是这里的形容词,而是名词。
林肆又回到了那一天,父母去世的那一天。
她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撕碎、咀嚼。她一动也不敢动。
她又回到了那一天,被要求好好当个普通人的那一天。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打败异能者。他们轻松地将她掼倒在地,她脆弱得就像一只蚂蚁。
这一幕幕,被反复播放,仿佛是将林肆最糟糕的情绪拿出来反复咀嚼。
“好多仇恨与绝望,你没办法成为载体,却是不错的燃料。”
她感觉到自己被融化。
林肆意识到,那个声音是不存在的。但因为她要被融为一体了,所以诡异地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林肆半仰着往上看,看到的是漆黑的一片。然后,她的视域里出现了一点放大的亮光。
像是坠落的流星。
人们或许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情绪,是有力量的。
五十年前,一场没被在意的流星雨带来的天外陨石,与这个星球融为一体,形成了奇怪的能量场,吸附来自人类的所有恶念,形成了吞噬文明与人类的怪物。
在能量场的影响下,有人觉醒了异能,拥有一定的抗性。但这也意味着,这部分人更容易成为特殊能量的载体,也就是成为怪物。
普通人并不无辜,他们无法变成怪物,但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制造怪物的核心能量。
所以,如果人类不毁灭,它们,是无穷无尽的。
“你已经得到答案了,现在,成为燃料吧。”
在这辈子最糟糕的记忆回放中,她的所有情绪与能量都会被榨干。
林肆的眼神仍然空茫,但拳头已经不自觉地握紧。
她在看着父母被怪物吞下,她的浑身僵硬,好像跟前面的循环一模一样。
但有一点不一样了。林肆的手在动。她很艰难,但固执地、一点点抬起了手。
这个动作像是打破了一个封印。
她取得了自己的身体的控制权!
随后,林肆的动作就流畅了起来,她抄起家伙,恶狠狠地扑向了怪物……
她躺在病床上,程许对她说:“放弃吧。”
他的声音与无数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带着偏见与压力。
但林肆以不合理的速度从病床上一跃而起,一拳捶在了他的脸上,“吃屎吧你!”
原来她这个人啊,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无能为力。
这一拳,粉碎了面前反复回放的记忆,让她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她失去能量场的支撑,直接摔了下来。
但没有滚烫的岩浆、没有不可见的深渊,她的下坠距离约有三五米,而这里只有怪物们努力挖出来的如同祭坛一样的平台。
绝望情绪的养料?很遗憾,她现在神清气爽。
“谢谢你嗷。虽然后来我也揍了那家伙,虽然后来我也杀了很多怪物,但果然有些事情就是得当场揍回去。”
她已经没办法改变真实的记忆,但在刚才的幻象里,至少让她改变了“过去”。
“这不可能!”林肆的脑海里响起咆哮声。
没什么比这种恶念的能量场诞生出愉悦与希望更荒诞的事情了。
林肆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运气不好啊你,遇到现在的我。”
很幸运,现在的她,既不是十二岁,也不是十八岁。记忆将她击溃,现实又将她拯救。
“不过只能说,你只是恶念的能量场,根本不了解人类。”
她没办法解决它,或许正如一号所说:它们杀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