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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知青宿舍(110)

他怀里抱着早上刚烙好的饼,好像连胸口都是滚烫的。

乡下无闲日,开春后没闲人, 谁都没空送他,许淑宁替他上课前还得先到地里上会工。

当然, 她就是不去, 别人也得去。

在队里的学生们都这样, 上课到一半跑出去追鸡撵鸭的是常事,抱着弟弟妹妹哄一边写作业的比比皆是。

许淑宁再好的耐性, 连着三天从学校主持一百八十次公道回来后都面色不佳。

她是宿舍的风向标, 大家自然压低说话的声音, 生怕哪里惹到她。

五月是插秧的季节,队员们天不亮上工, 日落才得归。

许淑宁怕大家撑不住,早餐往锅里多放一把米, 灶膛里多丢几个地瓜。

虽然粥的稀稠程度从肉眼看不出区别,吃到肚子里还是能多出半分饱腹感的。

许淑宁能做的也不多, 再添把柴蹲在屋檐下洗漱。

刷牙之前, 她喊:“起床啦!”

好大的声响, 院子里鸡飞鸭跳的, 连猪都在窝里撞了两下栏。

郭永年第一个出来,打着哈欠先把猪食煮上。

他哒哒哒地剁着烂菜叶子, 一边念叨:“多吃多长。”

开春刚抱回来的小猪仔,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陈传文路过用手比划着:“今年必须留两根排骨吃。”

乡下有禁忌, 当着猪的面是不说怎么吃的, 生怕它听了吓得长不大。

郭永年虽然不太信这套,但还是小声提醒:“别找骂。”

饶是陈传文被骂习惯, 这两天也觉得应该夹着尾巴做人。

他缩缩脖子不讲话,挨着墙根走路。

走得跟做贼似的,许淑宁一看他就有问题:“你又干嘛了!”

老天爷,真是比窦娥还冤。

陈传文都想跪下来唱一曲:“我才刚起床!”

他就是说得再铿锵有力,许淑宁都是满心怀疑。

她眼神上下打量着,警告:“给我老实点。”

陈传文都快连大气不敢喘,扭过头看到齐晴雨在偷笑,把脚边的石头踢过去。

砸中齐晴雨的小腿,她嘶一声,趁着没人注意丢了块更大的回去。

陈传文躲开了,往右边一跳,露出个得意洋洋的笑。

简直是气人,齐晴雨翻个大大的白眼,吃饭的时候在桌子底下搞小动作。

很不巧,脚上没长眼睛,她不幸错中目标。

地方挤,碰撞到也是常有的事情。

赖美丽只是把自己的脚缩回来,加快吃饭的速度。

许淑宁看她只顾碗里,说:“多夹点菜,今天午饭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吃。“

赖美丽用鼻音答应,顺便点个头。

明明大家对她都挺好的,她人坐这儿就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在知青宿舍住了两年仍旧如此。

许淑宁知道是天性,想想没说什么。

再一看对面明显过分活泼的两个人,若有似无叹口气。

嗯?被发现了?

齐晴雨把再度伸出去的脚往回缩,丢给陈传文一个“算你命好”的眼神。

明争暗斗出经验,陈传文居然读懂了,吃完饭趁着没人注意揪一下她的辫子。

齐晴雨骂了声,拔腿就追过去,声势浩大得像是要打断他的腿。

郭永年那句“手套没拿”只来得及说一半,帮她从屋檐下的挂绳上取下,另外的手把锄头扛在肩上。

掌握如此凶器,大家自然而然地走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

齐阳明生怕被误伤,屈腿向前进,滑稽得像只小鸭子。

许淑宁有点想挑刺,欲言又止憋回去。

她这两天是有点心情不好,站在讲台前更是杀气腾腾。

学生们适应了向来温和的梁老师,对偶尔代课的许老师更添三分敬畏,上课去洗手间都知道要举手了。

果真是慈不掌兵,许淑宁喝口水润润喉,对自己这些天的成果很是满意,临放学的时候说:“课文回去要熟背,下节课我要抽查的。”

都是附近几个大队的学生,为了照顾路途远的,今天来上课的二年级的学生。

有胆子大的哀嚎一声,问:“梁老师还不回来吗?”

问中许淑宁的心事,她也不知心上人的归期是何时,像是自我劝慰:“很快会回来的。”

红山大队小学就这么一个老师,学生们的受教育时间很有限。

说是二年级,其实很多人十位数内的加减法才搞清楚,大家对很快没概念,只当就是明天的事情,欢天喜地夹着书回家了。

这种时候,许淑宁又能从这帮孩子们身上看到几分可爱。

她把教室的门锁上回家,远远看到宿舍有炊烟袅袅升起,

这个时间点,按理大家都在上工才对。

许淑宁心中一喜,转念一想不大可能,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谁在家啊?”

赖美丽从厨房探出头:“我在呢。”

果然,许淑宁心头好像谁牛蹄子踹一脚。

她道:“怎么这么早?”

赖美丽不好意思笑笑:“我来事了。”

她一下午双脚都在抖,实在撑不住才请假的,但仍旧是闲不住,想着趁大家没回来先把饭做上。

都是女孩子,更能感同身受。

许淑宁:“你赶紧歇着去,我来。”

赖美丽也没推辞,只是拖了把椅子在灶膛前:“有点冷,我坐这儿还舒服点。”

她接着火光还在看书,手不释卷的模样令人欣慰。

许淑宁感慨:“要是每个学生都能跟你一样就好了。”

她就不会每天都气得太阳穴突突跳。

赖美丽语带怅然:“其实我小时候也很皮的。”

不过父母双亡,哥哥去部队,她的童年好像比别人更快按下休止符。

许淑宁心想她也不容易,故意提起:“明天邮递员就来,你哥肯定又给你寄东西了。”

说起哥哥,赖美丽有一种平常不显现的娇气和依赖。

她道:“然后一边批评我的信错别字连篇。”

许淑宁失声笑:“没事,按你的进度,再过两年我都教不了你了。”

她固然有夸大其词的成分,还有一半的真心在。

赖美丽腼腆笑笑:“都是老师教得好。”

又顺嘴问:“梁哥什么时候回来?”

许淑宁添一把柴火:“我也不知道。”

来回坐火车都得一个礼拜多礼拜,难得回一趟有肯定得多待两天,因此人走的时候就没定时间。

很长一段时间里,赖美丽过的都是寄人篱下的生活。

她更有揣度别人情绪的本领,抿抿唇:“我哥刚去部队那年,我也很担心。”

人之间的相互安慰是这样的,总要寻找一点共鸣。

许淑宁憋了好几天,有一瞬的失神:“美丽,你觉得大队好还是县城好?”

当然是县城,只是赖美丽觉得她这么问有用意,说:“大队也挺好的。”

月是故乡明吗?许淑宁:“对我们来说,西平也是最好的地方。”

赖美丽忽然察觉到其中的意味:“但梁哥也会回来的。”

许淑宁更像是自我安慰:“当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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