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下的叶长生,只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不会,我要是嫌弃你,我就五雷轰顶!”
他立誓立得斩钉截铁,就差举起三根手指头了,但余声说什么都不肯松口,他再要坚持,余声就立即大哭起来,“……不要你!你要是进去了我就不生了!一尸……”
“好好好,我不进去,不进去。”叶长生见她愈说愈不像话,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你是祖宗,你说什么就什么。”
怀孕以后余声愈发娇气,将叶长生的脾气磨得愈发温和,事事迁就,但又事事担忧,越是临近产期,他就越是紧张,这临门一脚的时候尤甚。
“那你在里面要听医生的话,千万不要乱来。”叶长生不放心的叮嘱道。
余声点点头,她的额头已经全是汗了,苍白的嘴唇也被她咬得留下了深深的齿痕,她伸手去握了握丈夫的手掌,勉强的弯了弯眼睛,“我知道的,长生,你等我出来。”
而后余声就被推进了产房,产房的门关上了,叶长生在外面等着,不多时就已经手心沁满了汗,叶阿姨和母亲都在,但她们都没有他紧张。
正是五月的暮春,阳光已经很好很热烈了,叶长生听到隔壁产房有医生同家属道喜的声音,他木木的看过去,又怔怔的转回目光,心提得愈发的高。
余声的生产并不顺利,她的胎位不太正,因而生产费时费力,中途产科医生出来对叶长生道:“可能要顺转剖,需要签个手术同意书。”
叶长生签字的手都是抖的,最后一笔落下,他的眼泪也落了下来,他捏着那张同意书央道:“医生,你保住我老婆,她不可以有事的,孩子……孩子保不住就……”
他说不下去,心如刀绞,十个月的喜悦仿佛立即就要被变成深切的绝望。
“不会有事的,你太太的指标都不错,现在要是能自己生还是让她自己生,没那么多保大保小的两难选择,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产妇的,别担心。”医生隔着白大褂安慰他。
叶母虽然担心,但却比儿子要镇定得多,她同样潮湿的手掌拉着儿子的,“这不是电视剧能选保大保小的,怎么做医生心里有数。”
叶长生也知自己关心则乱,却无力去反驳,在心里念了满天神佛的名号,希望他们保佑阿声渡过这一关。
孩子最终还是顺产出来的,有经验的老助产士用手法将胎儿转了转方向,胎儿终于顺利的脱离了产道,在暮春的一个中午阳光最盛的时候将近人世间。
叶长生看了一眼红彤彤的闭着眼的婴儿,等余声被推出来的时候,听着医生对他说恭喜,腿一软,几欲跌倒。
他最害怕的事终究没有发生,命运在这一刻到底还是仁慈的。
孩子出院的那天,叶长生回了趟老宅,在祖先牌位前给孩子上族谱,端正的小楷在他的名字下方落下,光煜。煜,照耀,出自《太玄元告》“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
然而叶长生给儿子取的学名却是叶余,余声坚决不同意,“叶余叶余,都说名字跟气运有关系,你这样取名,以后孩子岂不是什么都是业余的无一精通?”
“要是能事事业余,那说明还学了不少东西。”叶长生不以为然。
余声还来不及第二次反驳,叶长生就飞快的去派出所给孩子上了户口,这年头改名不易,余声只好作罢。
从此叶家的叶余就在老街开始茁壮成长,时时刻刻提醒着父母,他是个临出生都还要淘气的翻身导致母亲胎位不正的淘气包。
从三岁就开始在整条街上招猫逗狗,五六岁时已经是老街一霸,同龄的孩子都以他为马首是瞻,每天都要组队去做些坏事,然后再各自被家长拎回去打一顿。
余声刚开始还跟他讲道理,到后来她除了讲道理,还要跟叶长生告状,让他去教训叶余。
叶长生的惩罚方法不在乎揍一顿和罚写大字,揍的时候专打屁股,能让他有一晚要趴着睡,写大字两百个起,写不完不许吃饭不许睡觉,务必让他记得教训。
这让叶余一直到长大成人,也依旧害怕母亲一言不合就说:“你等着,我去告诉你爸”。
他曾跟家人戏言,“我不敢惹我妈,只要她一不高兴,她家叶先生就要来教训我了。”
叶余很早就显露出他对外交的热爱,擅长演讲热衷交游,又爱当小团伙头头,颇有领到才能的模样,叶父见状,立定心意要将孙子培养成优秀的接班人,于是总要带他到处走,教他各地的风土人情和文化。
叶长生对此表示有些担忧,“这样的话玉露堂怎么办?”
余声倒不觉得多担心,“要不到时候找个合适的人接手,要不我们再生一个。”
再生一个孩子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但叶长生却万分的犹豫,万一再来一个像大儿那样调皮捣蛋的,真是要让他短命十年不止。
“大了就懂事了,阿余现在不也没长歪。”余声拍拍丈夫的肩膀,细声细气的安慰他,“更何况,兴许我们下次就生个女儿了呢,像我的那种。”
叶长生一听就忙摇头,“不行,太辛苦了,你生阿余的时候我都快要被吓死了。”
可是到了夜里,他翻来覆去,总是会梦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面目肖似妻子,冲他笑得开怀。
可是梦一醒,就什么都没了,他既惆怅,又心里发痒,忍不住总要想,万一真的是个女儿呢?
余声又一次同他说起二胎时,他终于点头同意,当晚就变得愈发勇猛起来,这让余声有种他借机大开欲/望列车的嫌疑。
叶余虽然害怕被父母惩罚,但又十分依赖父母,尤其是崇拜父亲,他问的所有问题爸爸都能回答他,什么大楼是怎么建起来的啊月亮上什么样子的啊诸如此类,他问母亲,也许得到个故事,他爱听,但却更爱听父亲详细认真的告诉他各种枯燥原理,年龄越大学喜欢。
他的聪明是流露在眼光里的,余声一度很担心这孩子太过外露的聪明,要是以后聪明反被聪明误该怎么办。
叶长生却不担心,“年轻人总要吃过亏才懂韬光养晦的,有些路只能他自己去走,我们做父母的只能是给他建议和支持,更何况,聪明总比蠢好。”
“那么精,我看他心眼也多,以后找老婆要是找了个一样的,家里有得闹腾。”余声叹了口气。
“你真是想的长远,他才几岁。”叶长生觉得无语,却又不能敷衍她,“就找个跟你一样的好了,傻一点,反正他聪明,无须担忧下一代的智商。”
余声哼了一声。“叶长生,你这是拐着弯儿说我蠢?”
叶长生笑了笑,摇着头将她拉进怀里,亲亲她的嘴角,“怎么会。”
等叶余再大些,问的很多问题余声就回答不上来了,她读的是文科,对理科的东西是既不感兴趣也不熟悉,只好打发孩子去问他爸。
叶余在父亲那里得了答案,总要回头笑他妈,“妈妈,你好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