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午夜十二点,一个男人轻拥着陶燕坤从“大遇”走出来。似乎喝了酒,她两颊飞红,脚步虚浮。
她没有过夜。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向也比谁都清楚“大遇”通往楼上酒店客房的后门。
陶燕坤酒量还不错,但到底喝多了脑袋迟钝,反射性叫了声“向也”,但声音不大。
“哎哟坤姐,你又把人家名字记错了,我叫小凯呀。”
陶燕坤清醒过来,离开他一些,拍拍脑袋。
“对,我又记错了,不好意思。”
与此同时,她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做作的假咳。
陶燕坤一时竟有点难堪的窃喜,但面上还是那个浮夸的笑容,“小凯,你帮我看下,我四点钟方向是不是有个人在盯着我们?”
“是呢,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你认识他吗?”
陶燕坤还未回答,那个不是什么好人的果然跑过来,生硬道:“大小姐,该回家了。”
权衡之下,还是与向也回家安全和方便。陶燕坤冲男人说:“我要回去了。”
男人很识趣,也不纠缠,看着两人说:“坤姐,下次再来玩。”
“一定,下次还找你。”
待男人离开,向也站到她面前,陶燕坤身子晃了晃,不知是醉酒关系,还是故意吊儿郎当,两手插|进衣兜里。
她穿了一身朋克黑,又是高跟鞋,比往日高出许多,气势凌人像在教训小弟。
“让你滚听不懂人话吗?”
向也避而不答,“钥匙。”
陶燕坤不为所动。
向也闷闷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小委屈,“你让我滚,我说我同意了吗?”
“……”
“我哪做错了你让我滚,我不能喜欢你吗?”
“……”
怕是碰上了个二皮脸,一杯水泼过去他还当洗脸了。陶燕坤又气又乐,交出钥匙相当于妥协,一时愣着不动。
向也趁热打铁,说:“你并没有那么讨厌我的是不是,要是讨厌我,听我多说一句话你都会恶心。”
语气比刚才温柔,带着糯软的讨好,像只猫柔软蹭在她手心。
被掐七寸的陶燕坤恼羞成怒,扬起巴掌要挥落,向也眼疾手快,一手擒住她手腕,一手在她衣摆轻轻拂过——
钥匙被他把玩于掌心,叮当作响。
“上车吧。”陶燕坤还在发愣,向也为她打开车门,“还要我扶你吗,大小姐。”
陶燕坤恨恨收回手,高跟鞋傲慢地嗒嗒响,她大步走到向也那边,但偏了点,险些撞到车身上。
向也适时在她肩头扶一把,松手,轻声说:“小心点,别磕到。”
“……”
柔声细语把她本来就不那么旺盛的怒气化开,这向也,倒还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
曾有良眼看时间还够赶公车上班,穿着整齐又一头栽倒床上,准备睡十分钟回笼觉。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曾有良以为做白日梦,并未多作反应。
“太子!”有人叫道。
曾有良只觉聒噪,用被子掩住耳朵。
一根棍状东西砸他脑袋上,曾有良一肚怒火醒了,“什么狗屁太子!太后来了也别叫我,今天不上朝!”
向也站床边冷冷俯视他。
“阿也!”曾有良转怒为喜,两眼放光,“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不用开车了吗?”
向也捡起那根偷梁换柱来的圆筒丢他怀里,“你看看是不是这玩意。”
“这啥?哎?到手了?!”
曾有良和向也都戴上手套,由袋子里抽出圆筒,再从圆筒倒出一个卷轴,一人一端,徐徐将之展开。
一幅长约三米的古代都城风光绢画露出完整模样,房屋、桥梁和城楼都带了宋代建筑特征,大量驮着货物的牛、马、骡等牲畜随可见,街巷、渡桥人潮拥挤,像是赶集日。
两人细瞧好一会,只差手头没有放大镜。
曾有良犹豫道:“你不是拿‘狸猫’当‘太子’来糊弄我吧?”
向也瞪他,“你没睡醒是吧。”
“我怎么觉得跟‘狸猫’长得差不多。”
“那说明‘狸猫’仿得逼真啊!”向也边说边小心卷起来,“别看了,我们又不是专家,再看也看不出个真伪来,还是赶紧拿上去交差领钱吧。”
“也是也是。”曾有良很快被说服了,“想想拿了钱要干点什么,先去做个全身按摩,再好好吃一顿,然后……”
他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知不觉拿出烟盒,倒出一根烟咬上。
向也同样在想象,但发现比拿到的过程更加艰难。他昨晚把陶燕坤送回卧室,从她床底顺手牵羊,上一回大概是太紧张以至忽略了,画筒就绑在角落的一根铁杆上。价值连城的东西竟然被弃之床底,可见陶家有多奢靡。
总不能把钱拿去讨好陶燕坤,她并不缺钱,更不缺他的关心。
“你想到没?”曾有良问。
“没有,你呢?”
“也没有。”
曾有良和向也大概是最没追求的梁上君子。
向也放弃想象,问:“你到底为什么接这桩任务,可以说了吧?”
曾有良嘴角莫名笑意,把烟点燃,“等拿到钱,这事算完完整整结束后我就告诉你,嘿嘿。”
向也不屑地皱皱眉头。
“你就把你的秘密带进棺材吧。”
“不会的。”曾有良满怀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太崇拜我。”
向也嗤一声。
曾有良继续吸烟,向也打开窗户,但还是不可避免吸二手烟。
良久,向也说:“要换季了,给灵婵买几件新衣服。”
“新衣服用得了几个钱,没出息。”
灵光转瞬即逝,向也逮不住,直觉告诉这很重要。他有点心烦,并无任何成就感。
“给我一根烟。”向也手伸向他。
*
陶燕坤睡到大中午,骨头快散架了才起来。昨晚下车怎么上的床一点点想起,连向也以什么姿势抱的她、她大概吐了他一身都没断片。陶燕坤有点头疼,生理和心理双重的。
下午需要去一趟工作室,一路与向也无话。
陶燕坤的工作室在一片小型创意园内,一楼仓库,二楼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只有四五张办公桌,装修是小型舞台的缩影,用TRUSS架隔开几片开放性区域,随处可见各式的灯具和舞台效果展示图。
两个年轻的男人在一张桌边举着滤光片讨论策划方案,见陶燕坤进来,停下喊了声“坤姐”。
陶燕坤说:“在忙啊。”
“讨论选秀活动的方案呢,主色调上拿不定注意。”
以往陶燕坤会参与策划,视障之后退居二线,充当鼓励师,让他们拿以前做过的方案做参考,必要时多参加几个相关活动学习。
有个男人冲向也抬抬下巴,问:“坤姐,后边是新来的同事吗?”
陶燕坤才搭理向也,说:“不是,不过可以暂时借给你们干苦力,不要客气。”
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