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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盗春光(17)

“……”

陶燕坤一时无语,就那么盯着她,她的盯又不是盯,眼神无法聚焦的,只是静静定在那里,谴责于无声,怒气隐隐然。

向也见好就收,狗腿道:“您继续说,我听着呢。”

陶燕坤抿抿嘴,怒气无处发泄,只得口吻冷峻作出姿态,“难道你一直想做保安吗?我没有看不起这份工作的意思,你现在还年轻,大概也就出来工作一两年,可能只会考虑工资能否温饱的问题,如果过了几年,等你稳定了,你会思考这份工作的上升空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如果你做保安做到三十岁,是像康力一样当个小领导,还是一直在基层?其实灯光师也不见得比保安优越到哪里去,但是在职业成就感上,只从刚才你看书的情况,也许你自己也可以大概感受到了。”

向也又挠挠后脖子,其实陶燕坤说错了一点,他根本不会考虑温饱问题,他孑然一身,无欲无求,每天得过且过。

几分钟前调笑心情骤然消失,向也感到滞涩。

“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么多?”

陶燕坤比他风轻云淡,“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也不知道哪天你突然调走或是我不需要了,那大概也碰不上了,既然你需要帮助,我又可以帮上忙的话,我还是乐意出份力的。”

向也沉思片刻,又习惯性地从刘海缝隙里瞅他。每次他这样看她的时候,都带了点无可奈何的深沉,只不过她看不到,他言语表达的委屈也弱化了。

“你别对我那么好,我怕我无可救药。”

陶燕坤有些动容,轻叹:“伤脑筋,刚才还说我凶,现在对你温柔点你又嫌弃,小朋友真难伺候。”

向也辩白,“我不小了,我已经成年了。”

陶燕坤又沉入那种看似发呆实则思考的状态,让仿佛被灵感击中,默言才能保持灵感的完整连贯。

“成年三年了都……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凶也好温柔也好,我都能接受。”

陶燕坤岔开这暧昧话题,“行了,知道你年轻了。”

向也从椅子上站起,把它推回原位,“我再想想,决定了告诉你。”

“嗯。”

向也走后,陶燕坤又回到出神状态。

就在刚才,她又想起记忆里那个老是跟她强调自己十八岁已经成年的小朋友,只是现在不知死活。

第12章 第十一章

吃过晚饭,向也乘公车回发廊街找曾有良,后者正就着一晚油腻腻的面看手机电影。

向也在客厅那张旧得凹陷如马桶圈的旧沙发坐下,“怎么不在食堂吃?”

曾有良舔舔嘴,目光还锁在手机上,“没油水。”

陶燕坤家开饭早,回到此处正值下班高峰,一墙之外时不时传来女人训斥小孩不好好吃饭、或者冲厕所的水声。

向也无所事事呆坐一会,问起曾有良做这行的初衷。

曾有良脸埋在面里,头也不转,唆进去一大口嚼了几下才说:“还能有什么原因,山穷水尽呗,我可不像你。”

向也从中间挪到比较靠近曾有良的马桶圈,架势不言而喻,“我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我。”

曾有良抽空眨眨眼,躲避地笑:“好好聊天,别那么严肃的语气。”

“我想听实话。”

“那你说说看。”

曾有良又唆一筷子,动作太大,向也凑太近,汤沫子飞溅到他脸上,他恶心抹了一把:“我当初的钱包,是不是你偷的?”

曾有良翻了白眼,连吃几口表达怠慢他的鄙视:“呔,你这话说的……听说过‘盗亦有道’吗,我虽然是个小偷,但学生哥的东西我还是不稀罕的。现在这学生心理多脆弱啊,都是父母的钱,出门在外要是丢了,万一想不开咋办,是吧。”

向也靠进沙发里,“那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从火车站面馆开始就一直跟着我?”

曾有良笑容也如那碗面般油腻腻起来,“阿也啊,人与人的缘分是很奇妙的,有些东西不是一下子能解释清楚的。”

“说人话。”

“真想知道?”

“那不废话。”

曾有良招招手,示意他凑过来,向也从了。

只听他耳语,声音细如蚊蚋,“就不告诉你。”

“一边去。”

“呔,还能有什么理由,无非是看你顺眼呗。那你说说,你在公车上为什么要帮灵婵偷色狼的东西?”后半句成了对他不可思议的嘀咕,“那是你第一次出手吧,想不到竟然还得手了……”

向也正色道:“那是有原因的。”

曾有良握着筷子,两只拳头拄在膝头,“说说。”

向也回想初遇情景,那趟公车挤满人,有个样貌一言难尽的男人趁机对灵婵毛手毛脚,灵婵瞪了他几眼,对方毫无偃旗息鼓的架势,灵婵大叫一声,众目睽睽之下男人才收手。刚好停靠站台,向也一声“借过”从男人身边挤过,下车时衣兜里多了一个男士钱包。他把现金取走,钱包扔进垃圾桶,买了一根烤玉米,顺便把剩下的钱塞进小贩的推车里。

等他啃着玉米离开时,一只小手拉上他的衣摆,灵婵脸庞稚嫩眼神老练地跟他说,我都看见了,你偷东西。

向也装聋作哑,胡说什么,你有证据吗。

灵婵再开口,让他大跌眼镜,说,也许我们可以合作,我去引诱那些人,你负责偷东西。

向也手里玉米险些掉地,觉得小女孩大概是穷疯了,他回头自个掏钱给她买根烤玉米哄她走,但失败了。

向也只得认栽,由她跟着。当然他和曾有良从来没带过她干见不得光的事,反倒教育她好好学习,向也自觉挺虚伪。

“灵婵……”向也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有个小妹,今年也差不多灵婵一样大了,人也挺机灵的……”

“现在在老家?”

向也仰头,后脑勺抵在沙发靠背上,“没了,地震时候一家人都没了,我养父养母还有我小妹。”

曾有良一时哑然,“你是K省的人啊,第一次听你说……”

“没啥好说的。”顿了片刻,“你准备就这样下去吗?”

曾有良知他所指,“有啥问题?”

“没有。我回去了。”向也站起来,快到门口忽然想到,“对了,上次那东西鉴定得怎样了,什么时候可以拿尾款?”

“等着呢,说人不在,要点时间。”

向也嗤之以鼻,“真够墨迹的。”

“再等等吧。急用钱?”

向也耸耸肩,“钱不是越多越好吗?”

曾有良开始掏钱包,“我这还有点——”

“得了吧,我就随口问问,你留着买烟抽吧,我一个人没什么消费,用不了几个钱。真走了。”

向也合上门,邻居的叫嚷声更清晰了。

*

次日上午,早餐后陶燕坤的盲文老师还没来。向也上书房找她,她正端坐书桌前做一些简单的摸读练习。

“有事啊?”陶燕坤依旧望着书桌上方的某一点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