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陈修明提起了几分兴趣,“你带我去了你的学校,我还没有带你去我的学校看看,我读书的时候曾经在国内游过很多小众的景点,咱们可以逐个走一走。”
“可以顺便见见你的老同学和老朋友么?”
“当然可以,但很久没联系了,不知道能不能约出来了,”陈修明叹了口气,“现在生活压力太大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难处,说不定要吃不少闭门羹。”
“我们可以试试,能约出来就一起聚聚餐聊聊天,约不出来,也只能说缘分就到这儿了。”
“嗯,是这个道理,有时候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好像越来越卷,每个人正常生活的空间都所剩无几了,我记得前几年的时候,还有兴致和朋友们一起出来吃个饭,现在约个饭,即使都在同城也很难了。”
“不必去考虑那些,”白京捏了捏陈修明的脸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面临的挑战,你的苦前三十年已经吃够了,接下来的路,会是一路坦荡、无忧无虑。”
“但我有时候会产生一种很愧疚的情绪,我会反复思考我凭什么得到现在的一切,我所享受的优越的生活是不是基于对其他人的压榨?”
“你值得你所拥有的一切,你本该就享受这些,只是被人贩子偷走了人生,无需感到愧疚。
无论是陈家还是白家,都严格遵守当地的劳动法,我们算得上资本家中有良心的那一拨,你也不用焦虑,会不会因为你产生了对其他人的压榨。
但明明,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平等的,”白京斟酌着语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噙满了温柔,“强者不会怜悯弱者,心怀不正的人甚至乐于凌虐他人,我们可以尽量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但也只能做好我们能做的事,无法去顾忌到方方面面。你会看到有人一生过着奢靡舒适的生活,也会看到有人一辈子活得饥寒交迫,这很不公平,你可以去向弱者做慈善,但你不可以试图让所有人都过上同样的、平等的生活。”
第161章
陈修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说:“我明白的。”
“那就不要想太多,安心享受属于你的生活就好了。”
“好。”
白京吻了吻陈修明的额头,像是爱恋,又像是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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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之前,陈修明和白京绕道去了一趟法国,久违地见了一次冯女士。
冯女士的气色比上次他们见时好了很多,整个人被爱情滋养得容光焕发。
原本冯女士并没有安排陈修明和他男朋友见面,但或许是冯女士的男朋友太没有安全感,陈修明还是和对方“巧遇”了。
冯女士不大高兴,面上虽然没有显露出情绪,但到底还是三两句就将人打发了出去。
“我教他的时日尚浅,他有些没规矩。”冯女士歉意地说。
“我并不在意这些,我只在意你过得开不开心。”
陈修明的回答却让冯女士楞了楞,过了一会儿,才说:“偶尔也是会开心的,有这么一个替代品,总比没有来得强。”
“妈妈,你好像很喜欢那个人。”陈修明没有说明那个人是谁,但他们都清楚那个人是谁。
“喜欢当然是喜欢的,”冯女士随手捻起一把鱼食,撒进了水池里,“他长得那么好,人又那么温柔,当他的眼里满是你的时候,很难不会动心。”
“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我一生顺遂,经历过的唯一的波折,便是喜欢上他,又要眼睁睁看他患了重病、猝然长逝,而他甚至没有看到你的出生。”
“所以,我是他的孩子么?”
“我不知道,”冯女士再次摇了摇头,“陈世承不允许任何人知晓的秘密,即使我已经与他离了婚,也无法违背他的意志。”
“这个秘密,要一直隐瞒下去么?”
冯女士看向陈修明的眼睛,仿佛洞察了人心,她说:“这样不好么?你们永远都可能是血脉相连的父子,永远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
“我只是不喜欢这种稀里糊涂的感觉,我的身世也这样,与陈彤有关的事,也这样。”
“清官难断家务事,有时候糊里糊涂的,就是做了最好的选择,”冯女士用丝巾擦了擦自己的指尖,“至于陈彤,他这个人活着的时候,邪性得很,如今想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多的偏爱了,大概是被迷了心窍吧。”
“如果找不出陈彤有问题的原因,如果再有一个陈彤出现,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倒不用担心,”冯女士轻笑出声,犹如三十多岁的成熟少妇,“陈彤死后,我便寻了知名的道人卜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否极泰来、再无忧患,想来至少数十年内,不会再生什么波澜了。”
“……”陈修明很想问一句“这靠谱么”,但想了想陈家和家人都是表面不信,实则非常信这一套,便住了嘴。
“当时陈彤死的时候,我也有些预感,过往的一切都会结束了,”冯女士笑着说话,像是在开玩笑似的,“而当我看到你的时候,又笃定地觉得,你会让一切都拨乱反正,所有人都会因你而重新获得幸福而宁静的生活。”
“……妈。”陈修明捂住自己的脸。
“怎么?”
“你这话说得,我像是什么团宠万人迷似的……”
“这个形容词倒是很奇妙,”冯女士竟然点了点头,“不过你倒也当之无愧,明明,我未曾料想过,陈世承竟然那么重视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成了他新的锚点,我或许还会犹豫一些时日,才能坚定地说出离婚的话语。”
“新的锚点?”陈修明听不太懂这句话。
“每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有属于自己的锚点,你的锚点有很多,有白京,有陈家人,也有我。”冯女士停顿了几秒钟,继续说道,“陈世承的锚点曾经有两个,我是一个,陈枫是一个,陈枫离开人世之后,我对他的牵绊已经变得极有限了,我不知道我离开他后,他会不会因为失去了锚点而进一步地放纵自己,做出一些近乎疯狂的举动,我无法承担这个后果,直到,你出现在了陈世承的面前。”
“我对他而言,有那么重要么?”
“你甚至可以改变他,”冯女士眼神复杂地看着陈修明,“他是个极端的享乐主义者、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推崇者,他对每一个孩子有些耐心、但并不多,但为了维系在你面前的形象,他甚至会从冷酷无情变得温情脉脉。”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原本就不是那么冷漠的人?”陈修明并不完全赞同冯女士的话语,“倘若他是个冷漠的人,我不可能有出生的机会,您也不可能在婚内出轨后、又在陈家安稳舒服地过了这么多年。他大刀阔斧地改革旧的制度、兢兢业业将家族的事业推到很高的地位、甚至会留意祭祀活动上妻子和孩子受冻的细节。妈妈,您不曾爱过他,现在看起来,也不曾深入了解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