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么关键的时期,平时就算再散漫的学生,也会临时抱抱佛脚,能学一点算一点。
桂欢认真做着笔记,眼睛随意地一瞥,就看到了第一排坐着的廖敛。
讲台上老师挥舞着粉笔,呕心沥血地传授着知识,离老师最近的廖敛则是单手托腮,自由自在地放空着大脑。
廖敛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一句话: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们近在咫尺,我却把你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桂欢:……
她不由得想:廖敛上辈子上的是哪所高中来着?体校?中专?还是职业技校?
可惜,她上辈子对廖敛的关注不多,以至于她完全想不起来了。但以廖敛现在的表现来看,除非他初三中邪了,否则重点高中是不可能的。
周围同学哗啦啦地翻着卷子,廖敛就像慢半拍一样,后知后觉才想起来翻面,有时候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走下讲台替他翻了……
桂欢纳闷:他都这样了,都不批评一下?
很快,桂欢就知道为什么了。
物理老师很喜欢上课点名回答问题,点了一圈,就点到了廖敛的头上。
廖敛也不慌张,慢悠悠地站起身,从容不迫地表演了一段长达一分钟的死亡沉默。
桂欢:……
无论老师怎么启发他,他都是睁着茫然的大眼睛,仿佛在说:你问的问题,我为什么听不懂呢?
徐波鼓着腮帮子,用书遮住脸,在下面偷偷乐,侧着头小声道:“班长,你说他想什么呢?跟个傻子似的。”
桂欢全当没听见,一抬头,就发现廖敛似乎微微侧了下脸,眼睛淡淡地扫了一眼徐波的方向。
物理课一下课,徐波就像疯马一样奔了出去,没过二十秒,桂欢就听到了“咣当”一声巨响。
“谁把脚伸出来绊我了?”
徐波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上嘴唇蹭破了皮,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同学们听到声音纷纷望了过去,下课时间,上厕所的上厕所,聊天的聊天,都没人注意到他是怎么跌倒的。倒是看他的模样太惨,都笑了出来。
桂欢下意识地看向廖敛,廖敛正靠着墙,眼睛百无聊赖地盯着墙壁上的光影。
“是不是你跑得太急了?”一个女同学笑着道。
徐波摔得不轻,左手扶着桌子,吸着气慢慢站了起来,就看到侧方递过来了一张纸。
廖敛面无表情地道:“擦一擦,你嘴唇出血了。”
徐波接过来就想擦,忽然发现这纸颜色不太对,仔细一瞧,是一张黑黑的砂纸,老师发给他们蹭墙皮的……
廖敛一脸真诚道:“我没带笔记本,也没有厕纸,你将就用反面擦吧。”
人家一番好意,徐波也不挑理了,拿着砂纸就冲去了厕所,五分钟后才回来,上嘴唇肿得亮晶晶的,口齿不利索地道:“班长,我发现廖敛人还挺好的。”
桂欢:“……怎么说?”
“我刚才摔了,旁边的人都笑话我,只有他给我递了张纸,虽然是砂纸,但反面还能用,就是嘴唇火辣辣的。班长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肿了?”
桂欢:……
何止是肿了,你都要进化成封神榜里的雷震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总觉得,徐波摔了这事,和廖敛脱不了关系……
这厢,廖敛从袋里抽出来一根鱿鱼丝,慢悠悠地嚼着,眼睛微眯,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琥珀光泽。
欲扬先抑,使了坏,再做出善良模样来装好人。
就像桂欢,先在王三饼他妈面前揭了他的老底,再夸他一番热心肠……王三饼既吃了瘪,又得记着桂欢的人情。
廖敛的这番操作,与昨日桂欢,如出一辙。
第9章
第五节课的铃声响起,下午第一节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很年轻,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为了调动起学生们学英语的热情,英语老师准备了一台小录像机,给同学们放原声影片。
能看到外国电影是个新鲜事,虽然听不懂,学生们还是看得津津有味,随着老师的讲解学习着新的单词。
影片中有一个情节是,因工作搬到隔壁城镇的男主角在陌生的街道上散步,被扒手偷走了钱包,扒手走到没人的小巷,将钱包里的钱掏了出来,因为太少,嫌弃地抱怨了一句,随手将钱包扔到了地上。
英语老师按下暂停键,提问道:“小偷的这句话,带到影片中应该如何翻译呢?”
如果是单词直译,那意思很简单,意为:很少。
大家讨论了一会儿,王晓雅举起了手,回答道:“这里包含了扒手鄙夷和抱怨的态度,我觉得应该翻译为‘真穷’。”
英语老师赞许地点点头,说道:“很好,翻译就是这样,不能单单翻译单词的意思,要联系前后段落,要接地气。王晓雅同学说得很好,谁还有不同意见?”
王晓雅得意地微仰头,坐下的时候还瞥了一眼桂欢。
见没人回答,英语老师打算继续放,王晓雅举起手道:“老师,班长的英语很好,我想听听她的想法。”
桂欢的英语是单纯的死记硬背,工作之后天天面对着电脑,公司合作伙伴基本都在大洋彼岸,作为通用语言,她的语言技能属于被迫提高了。
英语老师看向桂欢,对于这个学习成绩一向很好的班长,她自然很喜欢,笑着道:“桂欢,你来说说你的想法。”
既然被点了,桂欢只能站起来,想了想道:“我很同意王晓雅同学的思路,如果我是这个扒手,好不容易偷到了钱包,却发现只有这么点现金的话,我会觉得愤怒,忍不住抱怨,带着点唾弃的成分,我会翻译成:‘穷鬼’。”
“鬼”字在中文里自带骂人属性,鬼子,赌鬼等等,很好的诠释了小偷的气急败坏,用词还很文明。
如果在现代,桂欢估计,字幕组会更直白地翻译成穷逼……
英语老师显然很中意这个翻译,连说了几句很好,王晓雅不服气地抿住嘴唇,不回头了。
桂欢三十好几了,自然不是初中时的桂欢,她看得很清楚,王晓雅这孩子自尊心很强,喜欢拔尖,就像个好战的小孔雀。
前排坐着的廖敛眼睛盯着屏幕,嘴里小声嘟囔了几句,若是仔细听,会发现他在嘟囔:“穷鬼。”
英语课下课,桂欢起身去上厕所,刚走到门口,王晓雅就追了出来。
桂欢:“你也要上厕所吗?”
女孩子似乎很喜欢一起上厕所,桂欢虽然不太懂这种迷之现象,但她表示尊重。
王晓雅跟桂欢差不多高,梳着一条长长的麻花辫,从后面看很像清宫剧男主的后脑勺。
她鼓了鼓腮帮子,说道:“下次,下次我一定比你翻译得好。”
桂欢笑了笑,说道:“翻译本身就没有标准,我个人觉得,你翻译得比我好。”
桂欢的大度倒让王晓雅愣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