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应该很怕疼,梁今动作更加小心翼翼,想着转移她的注意力,边处理边问:“受伤了还写字手不疼吗?”
灿璨睁着眼睛,圆溜溜的,一点没动。
她还在想梁今说认识哥哥的事。
她还想问他更多,可没办法说话让她有点着急,手语他又看不懂,于是她左手拿笔,在纸上一笔一笔艰难的写:能和我说说哥哥的事吗?
梁今点头“嗯”了一声,意思是可以。
等他把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他动作停下,说:“我那年暑假回的岷江,经常和向榆哥一起踢球,他有次来给我送吃的,也跟我说,要好好读书。”
嗯,这是哥哥会说的话。
他会经常对人说要好好读书,无论是对谁他都会说,特别是在灿璨面前。
会一遍一遍的告诉她,读书这件事有多重要。
读书是这世界上还难得少有的算公平的事了。
灿璨听得很认真,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有在认真听,似乎对她来说,哪怕只是听别人讲哥哥的事,也是很幸福的。
灿璨想了想,又在纸上写:那他提起我什么?
梁今回答:“他说他有个很好的妹妹,他要努力读书挣钱……然后给她治病。”
灿璨听到这句话,眼尾不由的红了,但她眨了眨眼睛,又抿起唇角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梨涡也跟着乖乖的,虽然听着话有点小难过,可她还是愿意听的。
有人愿意和她说有关哥哥的事她就很开心,不管说的是什么都不重要,只是想听别人提一提他。
当一个人不被提及开始,就会慢慢被遗忘,可灿璨不想忘记哥哥。
现在能听梁今和她说这些,她已经觉得很好了。
真的特别好。
灿璨接着在纸上写:谢谢你。
梁今看见这三个字,倒是不由愣了一下。
他是过来感谢她的,她昨天晚上拼了命救他,自己手还伤成这样,他只是给她处理伤口,她却还反过来感谢他。
梁今一直都觉得,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一定纯白的物体或人,每个人都是有私心或者意图,或多或少,有所为,有所求。
可眼前的关灿璨,她真的就是一张纯白干净的白纸,比这漫天的雪还要白,永远安安静静的,不会沾染上任何其它的痕迹。
她眼里闪着光,是纯净无暇的。
“这些你也留着。”梁今把碘伏和棉签放回袋子里,然后把袋子往窗台里推,嘱咐她说:“伤口不要沾水,每天换药消毒一次。”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或者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每天过来。”
灿璨赶紧摇头。
不用麻烦他每天过来,冬天跑来跑去也很冷的,而且他万一路上又摔了怎么办。
她觉得这样不好。
梁今却说:“没关系的,不用怕麻烦我,一点也不麻烦。”
灿璨还是摇头。
梁今准备走,又想起什么来,说:“对了,昨天你给我那个耳罩,我洗了还没干,等干了再给你送过来。”
灿璨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没关系,不着急。
梁今走后,灿璨又把窗户关上。
她坐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日记本,翻开,上面最后的日期是昨天。
手心有伤握笔很疼,灿璨却还是拿笔工工整整写下今天的日期。
「今天是除夕,新的一年马上又要来了,新年要穿新衣服,哥哥你在天上有没有买新衣服给自己穿?
哥哥放心,灿璨都有,灿璨穿的很暖和,一点都不冷,新的一年我也会努力好好生活。
灿璨真的很想你,好想好想你,你什么时候能到我的梦里来看看我?
哥哥,新年快乐。」
第8章
外婆喜欢看春晚。
吃了年夜饭后外公和外婆就坐在火盆里,调到了中央一台,春晚刚好开始,还是那几个熟悉的主持人。
宋净玫洗了点水果,也来陪外婆坐下,她边剥橙子边说:“小时候每年除夕就爱看这小品,也不知道今年排的什么。”
今年有女儿和孙子陪着一起过年,外婆心里别提多高兴,跟着笑道:“那可不是,你每次看小品看得多入迷,眼珠子都要粘电视上去。”
宋净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梁今也坐在沙发上,他对看春晚不是很有兴趣,可外婆喜欢看,那他当然在这里坐着陪她看。
一家人在一起看春晚,看得就是个氛围和团圆,特别是对外公外婆来说,他们最感兴趣的节目,也真就只是小品了。
两个小品演完,外婆和宋净玫开始唠家常,外婆突然提到关灿璨,说这个小姑娘前段时间还来给她送了南瓜饼吃。
说到这外婆不由叹了口气。
郑娟南瓜饼做得好,前几年的时候还摆摊卖过一段时间的饼,后来关磊有了其它营生,她也不卖饼了,可大家还念着那一口,经常问她什么时候准备再做来吃。
郑娟这人啊,实诚,又和善好处,所以之后每次再做南瓜饼,都得做上两屉子,然后给邻居们都分一点去。
所以关家那两兄妹,经常提给篮子挨家挨户的去送南瓜饼。
以前是关向榆送,后来就变成了关灿璨。
外婆说这孩子听话,又长得讨喜,只可惜现在不会说话了。
“她……是生病没办法说话吗?”梁今插话问。
“灿璨啊?”外婆想了想,然后摇摇头,和蔼的笑,“灿璨会说话的,小姑娘的声音可好听了,她小学还参加唱歌比赛,拿一等奖的。”
“向榆出意外之后,她就不愿意说话了,郑娟两口子也带她去看过医生,医生说她声带喉咙什么的都没问题,不说话,是心里不愿意。”
心里这关往往都是最难过的,向榆那么好一个孩子,说没就没了,任谁都觉得惋惜,更何况是他最亲最宠的妹妹呢。
虽然有些事过去很久了没有再提的必要,但听说当时消防员把他们兄妹俩救出来的时候,向榆整个人就已经僵硬了,关灿璨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还有一口气。
醒来之后她一直在喊哥哥,问哥哥去了哪里,后来知道哥哥死了,她撕心裂肺大哭了一场,哭晕过去后再醒来,就已经说不了话。
梁今听外婆慢慢的说着这些,心里闷沉沉的,他剥橘子的动作停下,问:“所以……她只要过了自己那一关,就能说话?”
“话是那么说。”外婆惋惜道:“可这些事,谁说的准呢?”
毕竟哑了这么多年了,一直没能说出话来,连郑娟和关磊他们两说不定都不抱希望了吧。
特别是失去了一个孩子之后,他们只希望灿璨平安就好。
平安健康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确实可怜。”宋净玫听他们在说,也接话道:“灿璨小时候最可爱了,见到人就喊,也不管认不认识,眼睛弯的跟月牙一样就爱笑,我还从来没见过比她还可爱的小姑娘。”
梁今和灿璨差不多大,宋净玫和郑娟也是差不多同一年生的孩子,那时候宋净玫想要个女儿,自己没有,就总羡慕别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