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反抗。
“我想回去。”幼宜说。
顿了顿,幼宜犹豫,她又改口说:“算了,还是休息一下。”
伏城问:“怎么了?”
幼宜看向他。
“我怕你太累了。”
她说完,突然眼泪夺眶而出,她觉得因为她的任性,好像给伏城也带来了很多麻烦。
根本不管他是不是没睡觉,不管他白天还要不要上班,不管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因为心疼我?”伏城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幼宜点头。
她眨了眨眼睛,擦掉眼泪。
伏城沉默了两秒。
他说:“在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我就都会在。”
他们在领证时宣读过结婚誓言。
无论健康疾病,青春年老,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在军中,宣誓是最高礼节,是表达决心的庄严仪式,从那时候起,他说过的话就一直作数。
回去的路上,幼宜和伏城说昨晚发生的事,天边一片亮色,是太阳已经在缓缓的升起。
“其实我很不喜欢吵架,可是这么多年来,每一件事,他们从来没有为我想过。”
她从小就羡慕别人的家长,可以尊重他们的喜好,可以放他们自由生长,她所选择的,从不会在他们哪里得到哪怕一点点的认可。
伏城不说话,只是在听她说。
也没有多久,幼宜窝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里。
她换了家居服躺在床上,身上盖的是柔软的被子,像整个人陷在一团巨大的棉花中,房间里开着空调,二十二度正好的暖和,床头新买的加湿器,铺着舒缓的水雾。
梳妆台上的那束郁金香,还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样娇嫩,枝叶上似乎挂着水珠,摇曳着花瓣在注视着她,温柔的花开。
现在是上午十点,星期天,元旦的最后一天。
她刚坐起来,伏城推门进来。
幼宜抬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知道,她这个时候,肯定很需要他的拥抱。
于是伏城坐下,朝她伸手。
幼宜往前挪了挪,窝进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在触碰到他身体的时候,她很轻很轻的,松了一口气。
她是需要伏城的。
需要他的怀抱,他的胸膛来给她宽慰和安心,最好能再捏捏她的手,让她知道他鲜活的存在。
下一秒,伏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幼宜心尖变得好酸。
她需要的,伏城真的都知道。
“回来的路上,我在反思,吵架是不是因为,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幼宜这么温柔的人,永远会先想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他们其实也不容易。”
“只要你当时觉得应该那么做,那你就没有错。”
伏城说话总是很坚定,他的话和他发布的命令一样,是有力量的。
“你在成为女儿和妻子之前,先是你自己。”
先做丁幼宜,先只为自己着想。
幼宜抬起脸看他。
面前伏城的脸就和她隔着咫尺距离,他低声问她:“现在饿吗?”
幼宜点头。
昨晚到现在,她没能好好的吃什么东西,肚子空的厉害,之前太难过察觉不到饿的事,现在觉得好多了,肚子也饿了起来。
“给你做了一些吃的,饿的话多吃一点。”
伏城顿了顿,说:“吃完还觉得不开心的话,也告诉我,我再想想办法,哄你开心。”
幼宜心里又一阵一阵的发酸。
在他说出“哄她开心”这句话时,她已经彻底感觉到他的心疼,怜爱和些许的无措。
“伏城,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只是在这一刻会突然想,伏城喜欢她,是喜欢她的哪里,是什么会让他不顾一切的对她这么好。
或许她该问的不是“为什么喜欢”,而是……
为什么会那么喜欢。
伏城没有回答。
他手心放着她的手指,许久后说:“很多事都不一定需要理由。”
幼宜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中文那么博大精深,也解答不了所有的问题。
伏城顿了顿,胸膛震动,声音更沉。
“又又,但我需要你。”
第37章
吃完早饭, 伏城带幼宜去了他公司的射击场。
这是室内Ⅰ射击,和之前在基地不同,但大差不差。
虽然是室内, 地方很大, 光是可用的枪就有不少种类。
元旦期间, 公司没有人, 室内开了空调,温度算高,伏城帮幼宜脱下外套存在柜子里,给她戴上护腕,还有护耳, 然后把枪交到她手里。
“上次教过你的,还记得吗?”
幼宜想了想,点头。
上次学得很认真, 虽然被他留下加练,后来也还拿了小组第一。
“我再教你一次。”伏城站在她身后, 让她握住枪,然后他把住她的双手, 调整她手上的动作细节。
他宽厚的胸膛贴在她后背, 温热的力量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手指的老茧压在她指尖,重重按住她的手指,幼宜心不可避免一阵悸动的跳。
她轻轻咬唇。
“别分心。”伏城沉声嘱咐。
他按下扳机, 子弹飞驰而出,同时伴随着震耳欲聋一声响, 哪怕带着护耳,也震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和室外不同, 室内的声音被局限,于是在一个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即使周围有吸音棉,依旧是四周回弹的声响。
伏城只教她这一次,然后把手收回。
“朝着靶心,你尽管开枪。”伏城指着前面的靶子,“当你连发十枪,那所有的负面情绪也会被一起带走。”
“不要害怕,我一直在你后面。”
她需要一个发泄点。
只有发泄出来,才能丢掉包袱。
试试这样的放肆。
会很爽。
幼宜眉心皱起,坚定的按下扳机,一发后连着一发,后坐力震得她往后退,伏城就在身后把她稳住。
她也不管有没有打中,总之就是肆无忌惮的开枪。
连续十发。
简直酣畅淋漓。
幼宜摘下护耳的时候,耳膜依稀被震得有回响。
伏城用手掌捂了捂她耳朵,“还好吗?”
幼宜都出汗了。
她感觉到,每扳动扳机一下,她的负面情绪也跟着一块离开,它原本是一块巨大的海绵被压满了水,现在水一点点被榨干,于是重新变回了那块干燥正方的海绵。
她雪白的额角跳了跳,日光下她一抹黑发映着雪白,是漂亮的素色,从刚才的震耳欲聋中反应过来,幼宜点点头,认真说:“我可以。”
伏城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挟取她唇上的蜜色,顺手帮她擦了下汗,然后他过去,帮她数靶。
“很厉害。”伏城说:“十发,七十五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