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姜亦棠才回神,她上前很轻很轻地碰了碰那棵歪脖子槐树,印象中,姨娘即使对她很温柔,却也很少有笑脸,但那一日,却是姨娘笑得最多的一日。
年幼时她不理解,如今想来,也许是因为那一日姨娘脱离了尚书府。
哪怕只是短暂地离开一下尚书府,姨娘都觉得那般开心吗?
青粟见姑娘神色如常,没有避讳提起这件事,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忽然听见姑娘问她:
“你还记得那日发生了什么吗?”
青粟一愣,赶紧回想,她皱眉道:“好像当时还有位小公子落水,幸好姨娘把他救了上来。”
提到这件事,青粟就晦气地撇了撇嘴:
“哼,明明是姨娘救了人,但那位公子的随从来了后,好像生怕我们会害人一样,态度强硬地把姨娘和我们都驱赶开,带着那位公子匆匆离开。”
“这也就罢了,那年老爷送姨娘的玉佩还丢了去,奴婢记得那枚玉佩贵重得不行,当年老爷送给姨娘后,夫人还和老爷起了一番争执,不过玉佩丢了后,姨娘好像还挺高兴的。”
说到这里,青粟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显然想起姨娘对老爷的态度。
随着她的话,姜亦棠的记忆也逐渐回拢,当时那枚玉佩被姜昃旼送给姨娘,还口口声声说姨娘带着好看,姨娘本就不喜姜昃旼,怎么会喜欢他送的东西?
玉佩丢了后,姨娘怕是只会觉得轻松。
重提往事,青粟怕姑娘会想起伤心事,忙忙打断:
“姑娘,咱们快去后山看梅花吧!”
姜亦棠知道她的好意,没有反驳,她转头再看了眼那棵槐树,顺着青粟的话,带着她们离开,根本没有把那枚玉佩放在心上。
毕竟对于姨娘来说,那枚玉佩只是累赘负担,姜亦棠当然不会去多想。
但在厢房中的人却是愣在了原地。
他一直在找当年救了他的人,那些随从一心带他离开,对救了他的人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有位小姑娘。
他打听了许久,才知道那几日姜府上下都到秋静寺祈福,其中四位姑娘都在。
谢玉桓一直都以为救了他的人是姜府四位姑娘中的一位。
这么多年下来,谢玉桓从一开始的随意查找,到现在早就变成了一种习惯,甚至这份恩情在他心中日渐一日地加重,到现在,连谢玉jsg桓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但如今真相摆在眼前,当初救了他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姜府的姑娘,而是姜府的一位姨娘。
甚至这位姨娘,早就香消玉损在尚书府的后院中。
谢玉桓愣在原地许久。
第64章
马车跟在秋静寺门口停下, 松翎一路提着的心终于放回原处,他觑了眼殿下的神色,轻松道:
“殿下, 姑娘只是来上香,昨日瞒着您,也许只是怕殿下担心。”
话音甫落, 松翎就眼睁睁地看见三皇子从秋静寺出来, 松翎错愕, 这三皇子怎么这么巧地也在秋静寺?
谢玉照眉眼冷冽, 一言不发地看着三皇子乘上马车离开。
松翎忙不迭地说:“听说昨日三皇子和尚书府的二姑娘在颂雅楼私会,还被姑娘当场撞见, 这只是巧合、巧合!”
谢玉照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想起前世小姑娘去世的消息传出来后,一向感情甚笃的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发生争执,听说三皇子第一次对三皇子妃冷脸。
他后来打听过, 那五年姜亦棠的遭遇。
知道她曾被困在颂桉苑不得而出,也知道是因谢玉桓,她才解了软禁,得以正常出府。
谢玉照心中不受控制地升起一抹暴戾和阴郁,他极力避而不谈的事情又一次摆在他面前,谢玉桓不是什么心善的人,为什么会替姜亦棠求情?
他和姜亦棠什么关系, 那五年中,二人间又发生了什么?
他信小姑娘在他面前的一系列反应都是真的,她对情爱一事定义模糊。
谢玉照也不信小姑娘会曾经看上过谢玉桓。
所以, 问题只会出现在谢玉桓身上。
眼见殿下神色冷冽,松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有点琢磨不透殿下的心思,明眼人都知道姑娘不可能和三皇子有什么,殿下这是在闹哪门子情绪?
半晌,谢玉照终于出声:
“查,谢玉桓来秋静寺做什么。”
松翎应下,他偷瞄了眼殿下,心中暗自嘀咕,殿下再这么疑神疑鬼地下去,迟早伤了姑娘的心。
片刻迟疑,松翎小心地问:
“殿下,咱们要不要进去找姑娘?”
谢玉照稍顿,最终,他闷声道:“不去。”
松翎摸不清头脑,倒是卫笠摇了摇头,差点笑出声。
殿下要脸,也注重在姑娘面前的形象,他一路尾随姑娘过来,哪敢让姑娘发现?
分明暗中霸道得不行,一点点强硬挤进姑娘的生活,却在面对姑娘时,仿佛害怕什么一样,一点不好的模样都不敢表现出来。
姜亦棠没心没肺地带着青粟等人在后山赏梅,根本不知道山脚处有人在等她。
等她们下山,都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谢玉照没有出现,而是等她们的马车离开后,才让松翎启程回府。
谢玉照吩咐松翎在京城绕了一圈,还特意绕路去颂雅楼买了份桂花糕,卫笠慢悠悠道:
“姑娘又不知殿下跟着她去了秋静寺,殿下买糕点道歉,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了?”
谢玉照身子一僵,疑似恼羞成怒:“闭嘴。”
卫笠耸了耸肩,接下来果然一路都保持着安静。
姜亦棠收到糕点时,有点懵,细眉轻蹙:
“颂雅楼离皇宫那么远,你日后不需要特意绕路去买,府中的糕点也很好吃。”
卫笠没忍住闷笑出声。
谢玉照冷冷瞥了他一眼,卫笠打住,识相地退了出去。
等四周没了人,只剩下他们二人时,谢玉照才垂下视线,道:
“不远。”
他把糕点推向小姑娘,仿若不经意地问:“阿离今日出府了?”
姜亦棠浑身一僵,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去,她没对谢玉照撒过谎,眨了眨杏眸,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借口,她怕被看出异样,埋头说:
“嗯,去尚书府拿了些东西。”
谢玉照眸色一暗,刚入口的茶水残余了些许苦涩,谢玉照抿了抿唇,把杯盏放下,只淡淡地说了句:
“是吗?”
姜亦棠有点耳热,她摸了摸耳垂,不敢再和谢玉照独自待下去,怕会露馅,她忙忙道:
“我得回去了,夫子交代下来的功课还没做完。”
谢玉照垂下视线看着小姑娘,她左顾右盼,双手紧张地不断扯着手帕,就是不敢看向他,无一不再说明她的心虚。
姜亦棠等了片刻,没等到谢玉照回答,有点不解,下一刻,有人攥住她的手腕,一阵拉力传来,她猝不及防朝前栽去,跌落在眼前人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