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透过宿主的眼睛,跟对方的脉脉眼波对上。
脑海深处传来一阵刺痛,容经鹤晃下步子,被琳琅扶住,“……这是怎么了?”
“无事,睡得沉,腿脚有些僵硬。”
好端端的,系统怎么还短路了,该不会是使用太久,零件老化了吧?容经鹤暗想,等回去要升级一下系统的主副程序了。
等容经鹤去了朝政之地,琳琅也出了宫墙,去了招提寺。
她秘密出行,只带了两位心腹,扮成寻常人家的娘子,烧香拜佛,敬献香油。琳琅正在蒲团上跪着摇签,旁边也多了一个瘦长的身影,青衫微薄,很是俊逸。琳琅抛过去一个勾人的眼神,对方亦是冲她微微一笑。
两人拿着签,去求解,住持捋着胡须,“求得是什么签?”
琳琅轻笑,“是姻缘。您且算算,我与这位年轻公子,何日能结成连理。”
住持一噎。
这俩姑娘家结什么连理。
“这……施主的签略微复杂,不如请缘觉大师为你二人解签。”
“那就有劳住持带路了。”
住持在前头带路,带着带着,人就不见了。
四周早已清空。
琳琅挽住“年轻公子”的手,“我的晚郎啊,你可不知道,你这一封信,真是解了我的相思病。”
君晚抿唇一笑,“这么快就知道地点了?”
“你都提示那么明显了。”琳琅翻着白眼儿,“蒲桃,菩提,七八月,不就是让我在招提寺,过了七八个时辰来寻你吗?”
“哎呀,我的妹妹呀,你可真是长进了。”
君晚捏着她的鼻子。
琳琅笑嘻嘻往她怀里躲着。
俩女笑闹了一阵,迈进厢房,落上门栓,这才坐到一起,细细盘算。
“你怎么会来得这么快?”琳琅问她。
“我来,是有事要同你亲自商量,其他人传话,我不放心。”
君晚贴近她的耳朵,“我之前不是传信跟你说了吗,世上有一体双魂的事,不止你家有,我家也有。那夜我灌醉了他,隐隐约约听见他在喊什么,系统,任务,男主……我正想打听,他突然就清醒了,仿佛是被人附身了一样,我也只好装傻,当不知道。”
她做出了进一步的推测,“你信中关于容经鹤的,我也看了,仔细琢磨着,竟发现他们说的奇言怪语,还有自愈能力,俱是一样的——我很怀疑,他跟你家那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有着同样的经历,才能说出这些,做出这些。”
琳琅挑眉,“这可真是有趣呀。”
“有趣什么呀。”君晚捏了眉心,“这群人奇怪至极,像神仙又不是神仙,说是鬼又不是鬼,非人非妖,我们对付得了这些异类么?”
“我反倒是觉着,他们身上的另一魂,是我们的生路。”
“此话怎讲?”
琳琅轻声说,“你想呀,这一体双魂,定是有主有仆,若我们要了主人,就驱赶恶奴,让他们再无依靠。”她话锋一转,“可若是,我们想要做那主人,就得离间他们,再收了这仆人,为我们所驱。”
她眼波流转,“为主为仆,姐姐你选哪条呢?”
“小滑头,又在套我的话。”
君晚揉着她面团般的脸盘。
“你明知我是个好女子,收了你的兵马,那就是实打实的定情信物,自然不会负你。说罢,你选哪条,刀山火海,阎罗十殿,我同你一起走。”
“那我们就——”
琳琅同君晚十指相扣,做着小女儿般的情态。
口吻却是血腥锋利。
“杀主人,夺仆人。”
第719章 运筹帷幄·君晚(中)
厢房内,檀香缭绕。
琳琅枕在君晚的膝盖,漫不经心把玩着她手上的佛珠。
午后的日光透过窗棂的纹路,整串佛珠呈现一种枣红色的光泽,温润而具有神性。
琳琅玩味地笑,“大靖佛宗林立,香火繁茂,可这凤眼菩提,却只有当令者能戴。我的姐姐,看来你是简在帝心啊。”
当皇权成为至高无上的象征,当令者的喜爱成了唯一的权衡标准,任何世俗之物都逃不开私有的烙印。
这一串凤眼菩提也不例外,它被谀者上贡了,从此离了佛前,戴在了尊者的手上。而尊者,又因为私欲与偏心,眷顾他枕边之人,于是这菩提芽眼开在了君晚的腕上。
琳琅总算放心了。
她的阿晚姐姐确实混得不差。
大靖的规矩从简,虽然没有从昭的森严,但一个外姓皇后,竟然能戴得起凤眼菩提,足以证明帝王之爱的份量。
而泼天的眷宠,到了君晚的眼前,只剩下冰冷的嘲弄。
简在帝心?
“君王今日能送我凤眼菩提,后天就能送妃子纸鸢秋千,又有什么稀奇的?”君晚戴着这东西,不过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你看,丝萝倚乔木,所以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事实上,她最不信佛。
也最厌佛。
那只是当权者为了收拢民心,推出的安抚傀儡罢了。
什么前世今生五蕴皆空,什么苦海无边放下屠刀——
全是废话。
乱世之中,女子的心若是太柔软,不锋利,又怎能应对这群豺狼虎豹?她放下屠刀,那无异于任人宰割!
谢相逢那厮握着她的手,含情脉脉地说,她是他的一生知己。
君晚演着自己的皇后本分,却只想笑。
知己?左拥右抱、声色犬马的红尘帝王,懂什么是知己?
她的抱负,她的坚持,她携裹在血肉筋骨里的疼……他知?
他不知,一丝一毫也不知!
可她知。
她的琳琅知。
从血迹斑斑的囚车到九重春深的宫阙,她们是最懂彼此的人。
没有人能越过她。
君晚低下头,不出意外看到了一段雪青色剑疆。
如今小姑娘贵为昭后,可她始终戴着她的“定情信物”,即便它已经褪了色。
君晚神色缓和,温柔抚着琳琅的头发。
“对了,我这次来,还给你带了份礼。”
琳琅翘起唇瓣。
“好呀,我最喜欢收礼了。”
君晚从腰带取出一枚暗色小哨,放在唇边,发出了奇异的音律。
那声音低得琳琅听不清。
很快,有人敲门了。
“嘭——”
一个重物被扔了进来。
是人。
一个男人。
琳琅背着手,好奇弯腰凑过去。
对方显然被“处理”过,四肢绵软,压根使不出力气,他挣扎着想跑,却是徒劳的。
那奄奄一息的容色让琳琅回想了半天。
“呀!”
她拍掌,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
“卫绝青,从昭楚州人。”君晚淡淡扫眉,“拖他的福,我得以保全。”
这男人就是当初押送囚车的官爷之一,年轻有为,皮囊又相当俊逸,颇受小娘子们的爱慕。
那一次,官爷起了贪欲,以送药之名,点了琳琅入帐,差点将她拆骨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