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发现小丑好像是哀怨瞪了她一眼，随后他解开安全装置，一起身，长腿拔不出来。
他卡住了。
这就尴尬了。
琳琅忍着笑，给他搭了把手，“我拔你出来吧。”
小丑呆了一下。
随后他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
温热交叠。
小丑面具上的金色泪滴缓缓流淌，化出了新的泪滴。
下来之后，琳琅反而意犹未尽的，拉着小丑又去挑战跳楼机。
这回小丑说什么都不愿意上去了，他双手抱头，趴在地上，一副“你能拖得走老子算你赢”的样子。
不好意思，琳琅还真能把他拖走。
游客目瞪口呆看着纤细柔弱的少女拖着一个比她庞大一倍的小丑玩偶，硬生生从售票窗口拖到了跳楼机的排队区。
小丑的手指使劲扣着地面，留下了两行深深狰狞的爪痕。
……好惨。
跳楼机又一次发动，从高空俯冲而下。
“哇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
琳琅听得心满意足。
很好，在她的努力之下，这个不肯开口说话的NPC说出了第二个字！
这次从跳楼机下来，小丑的腿都软了，还是琳琅给扛出来的。
他被吓破了胆，死活不肯跟琳琅体验高空项目了。
琳琅退而求其次，“海盗船总可以吧？也就摇两摇，晃两晃，你要还是个人，你就跟我上了！”
——玩跳楼机之前你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小丑用浑身的怨气控诉着琳琅，他二话不说抱住旁边的柱子，表示自己要与它同生死共存亡，说什么也不会离开柱子一步！
“好吧，那就不玩这个，我们去玩陀螺旋转椅怎么样？你听听着项目名字，就是坐个椅子而已，一点儿也不恐怖！”琳琅脸不红心不喘地实施哄骗计划。
这个小丑笨笨的，呆呆的，好像是游乐场的新手，什么游乐设施都没玩过。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装的，故意用笨拙可怜的姿态来逗得游客开心。
小丑犹豫歪了下头，“……真的？”
开口就是一股机械风的电子音。
“真的。”
琳琅特别真诚。
然后——
从旋转椅下来之后，小丑抱着垃圾桶狂吐一通。
琳琅看见他掀开了半边小丑面具，她正要悄无声息地接近，小丑突然警觉，抱着垃圾桶就狂奔了起来。
游客们被垃圾桶撞得鼻青脸肿。
“喂！可恶的小子！别跑！”
琳琅：“……”
倒也不必如此。
琳琅就坐在附近的长椅等他，足足有三个小时，从下午等到傍晚六点。
粉紫色的晚霞染遍了整个天幕。
小丑回来了。
他的小丑服上满是草屑还有一些垃圾碎块，游客掩着鼻子，都避着他走。
小丑第一眼就看见了长椅的琳琅。
他显然没有想到对方在等他，原地呆滞整整一分钟。
他迈开腿，毫不犹豫朝着她走过去。
“滴答——”
小丑服上被泼的饮料还没干透，残留着某个游客暴力发泄之后的唾沫。这家游乐场收集着庞大而负面的情绪，没有一个会笑的游客，在这里，它放大了内心深处的仇恨、恶意、疯狂、忧郁、焦虑，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都能勾起他们的憎恨与厌恶。
小丑犹豫了下，最终收回了腿，往反方向走去。
而琳琅一把拽住他，看到小丑服上的脏污以及某些尖锐的划痕，她皱着眉，“谁干的？”
小丑不吭声。
“走，我们去看监控，看我不弄死他！”
“别、别去。”小丑结结巴巴地说，“我没事。烟火祭快到了，你，别管他，看烟花去吧。”
琳琅当着他的面给警卫室打了电话，希望他们能找出那个暴力欺负小丑的家伙。
警卫室高度重视，立刻去查监控。
然后看见——
对小丑动手的游客被打到骨折。
小丑：“嗯，暴打游客好像不太符合我的柔弱人设。喂，没死吧，还能不能吐点口水？”
游客：“……”
游客按照小丑的指示，战战兢兢吐了口水。
然后他坚强昏了过去。
小丑在那片草地整整滚了两小时三十分钟，再装作一瘸一拐走了出去，跟一个长椅上的女游客汇合。
警卫：“……”
这种情况他们要咋说呢？
警卫只好使用了拖字诀，说他们一定会找到“暴徒”的，让女游客不必担心，好好享受今晚的烟火祭。
烟火祭典在晚上九点开始。
不少游客纷纷去到了换装间，给自己换上最合适的装束去看烟花。
琳琅就跟小丑排队等着。
“你等下要穿什么衣服？”
琳琅估量着他的身高。
小丑表示都听她的。
琳琅给俩人挑了一套烟火祭常用的白色祭神服，一模一样的款式，就是分大小码。
小丑穿上之后意外的合身，身形纤细，气质疏离，像是夏夜里的萤火。
“好看！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琳琅冲着他一笑，又往他手腕上挂上了一个铃铛。
“人多，戴着这个，不宜走散。”
小丑轻轻点头。
琳琅牵着小丑冰凉的掌心，穿行在夏夜的晚风里，去寻找观赏烟火的最佳位置。
“——咻！嘭！”
绚烂的花火开在漆黑的夜幕上。
最后一个烟火祭开始了。
游客们纷纷抬头去看，眼里映出了斑斓的色彩。
琳琅找到了一棵适合眺望烟火的大树，她扎起了肥大的祭神服衣摆，手脚利落，顺利爬了上去。她趴在树干上，乌黑发辫从树枝缝隙里垂落。
琳琅朝着他伸出手。
小丑站在树下呆呆看她。
“游乐园禁止爬树，快，快下来，你会摔的！”
就像是一个预言，琳琅明明抓牢牢的，却还是掉落下去。
风声呼啸，树影婆娑，小丑飞扑过去，抱住了琳琅。
他的声音好像有点懊恼，“你没事吧？”
琳琅摇头，好奇看着人。
小丑为了补偿她，就说，“我知道有个地方看烟花最美！你跟我来！”
他带着她走了一条从未有人踏足的石板小径，来到了一处长满野花的山坡上。从他们这个角度往下看，山坡下是密密麻麻的游客，各种散乱的光晃动着，有灯笼的烛光，也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光，还有远处城市的灯光，混杂着各种声音。
而往上看，则是一览无遗的烟火。
上升，盛开，坠落，随后永恒。
小丑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两支小烟火棒，算是给琳琅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惊喜。
琳琅拿过来，想了想，又分了他一支，“一起！”
小丑笑了笑。
“好。”
点燃烟花棒之前，小丑问她，“今夜你想要什么礼物？”
琳琅反问，“不是你应该先告诉我的吗？”
“我是小丑，我的任务是给人送礼物。”小丑纠正她，“我不需要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