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没有说话。
“夫君,你注意到了吗?那个男人踹了我肚子十一脚,整整十一脚啊,我的孩儿,替我挡了这些攻击的孩儿该有多痛?你午夜梦回,难道就没有一次听见我们孩儿的哭疼声吗?”
那一瞬间,她的眼泪扑簌落下。
琳琅用薄纱捂住了脸,低低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传出来,嘶哑的,痛楚难当。
即便是纪泽有了一副铁石心肠,也忍不住微微变了脸色。
“夫人。”
他轻轻唤了一声,似乎在组织语言,“那天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与慧心相识在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伤害。”
“所以夫君就能眼睁睁看着我被伤害?”
他又沉默了,最后开口说,“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想报复,都冲我来好了。慧心她是无辜的。”
“夫君真是有情有义,秦小姐是有福之人。”琳琅意味深长地说。
“我在怀咱们孩儿的时候,可折腾了,一时半会儿都不得歇,只有看戏,欢喜了,才不会闹我。”琳琅低头抚摸着肚子,抬起头又冲着纪泽笑,“如今孩儿去了,一个人在地府里也是孤独的,你这个当爹再狠心,也该好好为孩儿送行一回,让它高高兴兴去投胎。”
那个笑容令纪泽颇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只见她拍了拍手,头顶上的遮挡物突然被掀开了,一个庞大的铁笼子用绳索悬吊着,困在里面的凶兽从喉咙里发出低沉又暴躁的声音。
“这也是我专门为夫君寻的玩具,它才刚刚一岁呢,夫君可要好好怜惜。”
在琳琅的轻笑中,铁笼子的另一端被打开了,上头的人使劲一甩,那团黑影就“嘭”的一声滚落到牢房角落里,如此的粗暴动作显然惹怒了这家伙,它肥硕的脖子当即竖起了一绺鬃毛,用尖而翘长的雪白獠牙对着囚牢里的唯一活物。
这畜生虎视眈眈,恨不得将他生吞。
“哦,忘记说了,它已经好多天没有进食了,夫君玩耍也要小心点,省得当了这悍兽的盘中餐。”琳琅笑眯眯地说。
纪泽已经没空理会她的话了,他飞快站起来靠着背后的墙面,贴着走,一边搜寻着四周尽可能利用的东西。
“猎人”却不耐烦了,吼叫一声立即扑了上去。
“嘶——”
纪泽左臂被咬了一口,连带着那块的衣服都被撕咬下来,好在他反应够快,借势一滚,避开了要害,否则就不止一块肉这么简单了。
野猪哧吭哧吭,尝到血腥味的动物显然极其亢奋,它毫不犹豫发起了第二起的攻势,尖锐的獠牙擦着男人的大腿而过,挂了一道深深口子,纪泽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还在竭力稳着呼吸,但眼神已经有些微妙了。
他趁着空档看了眼栏杆之外。
琳琅看戏看得很愉快。
由于牢里阴冷,她的手下人还特别周道,不仅准备了盖着腿儿的柔软毯子,还送来一个双耳鎏金紫色暖炉,她靠着椅背,簇拥在一片温暖与惬意之中,看他狼狈不堪地奔走与躲藏。
简直就跟在看猴儿把戏似的。
她想置他于死地。
纪泽看懂了这个讯息,不打算向琳琅开口求饶。
——就算求她也只是自取其辱。
不得不说,纪泽想得很通透,琳琅摆明就是想要把他当侯耍,他一开始就服软的话,接下来会完全丧失拒绝的权利。
想要活命,靠单纯的哀求是不够的——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说不定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去对付他。
纪泽垂下了眉眼,直到身上挂了数十道伤痕,满脸是血,他才用油灯点燃了枯草,用骤然喷发的火焰吓唬住了来势汹汹的野猪。牢房里仅剩一张桌子,他乘胜追击,手腕一拧,四方的细长桌脚戳爆了野猪的眼球。
悍兽发狂大喊,在牢里横冲直撞,结果不凑巧撞到了墙上,一根獠牙硬生生给折断了。纪泽眼明手快捡起了那根长长的獠牙,顺便把它另一只眼也给弄瞎了。
“嘭——”
庞然大物轰然倒下。
它痛苦抽搐着四肢,心脏插着那根属于它自己的雪白獠牙。
浓烈的腥臭在囚牢里蔓延开来。
纪泽拔出了利器,大量喷涌的鲜血滋滋溅了他一脸,给微微突起的眉骨绘了几朵妖冶的血花。
“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响起,琳琅笑着赞扬,“不愧是夫君,智勇双全,那英勇搏斗的身姿实在让妾身看得面红耳赤。”
然而就在她说话之际,头顶上又放下了另一个崭新的铁笼子,这次的吼声比上次的更加雄厚有力。
纪泽僵直着手脚,浑身冒着冷气。
“哎呀,妾身又忘记告诉你了,像这样的玩具呀,妾身一边想着夫君的威风凛凛,不知不觉就收集了很多,陪夫君玩上三天三夜也是足够的。”
她满足看到男人渐渐发青的脸色。
小样,这只是一盘爽口的开胃菜,而已。
第173章 民国替身前女友(6))
暗无天日的囚牢里,堆了一座小山似的野兽尸体,一头凶猛的黑色大蛇不甘心咽了气。
淌了一地的血泊里,纪泽精疲力尽仰躺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呼出的一口气都带着沉重的铁屑,与空气中几乎凝固了的血腥味混在一起。
他用力过度的手掌还在颤抖着,左侧大腿略微扭曲,呈现痉挛的状态,不一会儿抽搐起来。
渐渐的,他脸上的表情由痛楚转为绝望。
呼吸越来越弱。
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啪——”
琳琅打开了八角怀表的金色表盖,看了一眼上面的罗马数字。
“滴答滴答……”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琳琅漫不经心听着,指尖摩挲着表盖镶嵌的紫水晶与红玛瑙,神情极为舒适悠闲。
“主子,他好像是……死了……”
旁边的人给她换了一个新的暖炉,看到牢狱中的惨状,小心翼翼提醒她。
“是吗?”
她不置可否应了,等了一会,“啪”的一声关上了表盖。
男仆被这突然的声响吓了一跳。
“把门给我打开。”
琳琅搁下了暖炉与毯子,吩咐道。
瘦高个子取下腰间的一串铜制钥匙,给她开了锁。
他伸脚踢开滚落到门边的动物残肢,一边转过头,弯着腰讨好地说,“您走这边来,省得这些下贱的玩意儿污了您这一身好看的衣裳。”
“做的不错。”琳琅夸了他一句贴心,男仆美滋滋的,干得更起劲了。
琳琅走到了那滩血迹前。
“夫君?”
她唤了一声,没人应。
难道男主的光环这么不经摔?
琳琅略微伸直了腿,用鞋头使劲砸了砸对方的脸,嘴里还是柔情似水的语气,“夫君,快醒醒呀,你要是死了,孤零零扔下我一个人,让妾身怎么活呀?”
忽然间,一只沾满血污的手闪电般伸出,抓住了她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