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脸色微变,禁不住后退一步。
“我逼你了吗?你既然想要坚决杀我,手抖做什么?”她的手顺着枪管往下一摸,覆盖住了男人那双布满伤痕的手。他嘴唇略微哆嗦着,下意识想要甩开这柔美细腻的双手。
他不能被这人迷惑。
他纪泽落到今日这个地步,犹如丧家之犬,还不是拜她所赐?可笑的是,他拼死拼活也想回到她的身边。
这一路的逃亡,他找着各种借口为她开脱,想着是不是潘大帅威胁她了,却没想到回来第一眼见到的,是另一个男人将她拥进怀里的场面。
“为什么?”他哑声问,“为什么要将我一个人留在潘府?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他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想从她的嘴里听出不一样的答案。
只要她说,他都肯信的,真的,他会信的,只要是她说的话。
“啊……这个……”
她指尖摩挲起男人的手腕,犹如一条灵活的鱼儿,钻进袖口里嬉戏。
“潘大帅说了,他的女儿对你一见钟情,想让你娶她。妾身想着,若是夫君能成为潘府的唯一上门女婿,等潘大帅死了,不是正好名正言顺接管潘府吗?这对纪家来说是很有利的条件,不是吗?”
“所以你就把我卖了?”纪泽难以置信。
“别说的这么难听。”女人歪着脸,几缕黑发垂在脸颊,颇有几分孩子般的天真,“这是一箭双雕的计策呀,夫君既得了美娇妻,又接管了潘大帅的滔天权势……”
“我不要!”他激动大喊,“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喜欢我?”她动作一顿。
“喜欢我,所以把我当成秦慧心的替身?”
“喜欢我,所以让我与孩儿当秦慧心的挡箭牌?”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我?”
琳琅轻蔑笑了,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你的喜欢真是廉价,廉价到一文不值。”
“不是的,我没想过会这样……”男人脸色霎时雪白如纸。
他只是没想到,写好的剧本里突然多了一个深爱的人。
“但是,你看啊,你一边说喜欢我,手里还拿着枪,难道不是想逼我就范?”琳琅唇边的笑容愈发美了,像是雪里的月光。
“只会强迫,像强盗一样,你的喜欢真叫人恶心。”
“啪——”
男人立即扔下了枪,脚底用力踩了那硬物好几下,琳琅听着都疼。
“好了,我没有了,真没有了。”他语无伦次解释,甚至有些卑微,“你、你相信我,我没想要强迫你的。我只是太生气了,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我算计你,还是因为我有了别的男人?”琳琅抬手挽了挽鬓边的发,巧妙抹去了自己,“你若是看不顺眼,难道自己不会去解决吗?连这个还要我来教你?”
他愣愣听着,忽然眼神一亮。
他弯下腰捡起那把枪,往房间快速跑去。
一片雪花落到琳琅的眉心,顷刻化开了。
透明的水线蓦然淌过鼻尖,泛着盈盈的光。
琳琅对着天边微笑。
月亮啊月亮,你看这招借刀杀人,我使得可好?
第185章 民国替身前女友(18)
过了一会,男人回来了,皮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满地是雪白澄明的光,刺得眼睛生疼。
琳琅刚打发了前来询问的人,肩膀一紧,被来人圈禁在怀里。尽管隔着厚实的红绸内里的黑貂斗篷,琳琅依旧能感受到对方胸膛的呼吸起伏,略微急促的。
她低头扫过横在胸前的手臂,衣袖沾染了点点猩红。
他这会拿着枪倒是不手抖了。
“今年的雪下得可真大啊。”琳琅意味深长地说,“什么都被掩盖了。”
男人冰凉的脸面贴上她的颈窝。
“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他忽然说。
琳琅漫不经心地敷衍,“离不离开,这个问题谁说得清呢,又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我会。”
他第一次突兀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的,你不爱我。你把我关进笼子里,当成玩具一样调教,只不过是觉得好玩而已。一旦腻味了,便可随意丢弃,这对你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会在意玩具被抛弃的下场?”
但他不一样。
她在他的身上建立了王国的秩序,残忍地刻入血肉里。
听从,已经成为了本能。
深重的印记一旦烙下,不但是身体,还是记忆,他都洗不掉。
“那么,被主人遗弃之后,玩具会有怎样的结局?”
琳琅反问。
夜色之下,他的半张脸笼罩一层淡淡的阴影,另外半张脸却是映得极为雪白,宛如上好的玉瓷与冰雕,完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它会死的。”
“怎么死?”
“剥了这层精美的人皮,里面只有一架腐朽的木架子,没有心脏,也没有肝脏,不会哭,也不会笑。它已经死了,即便是玩具,四肢还被丝线牵扯着上台表演,可它没有心了。”
“玩具本来就没有心,它不是人,不是吗?”
“不是的,它有心的。”
“只不过与人类不一样的是,它的心是木头做的。”
他固执地说,“每一个玩具,都禁锢着一尊沉眠的神灵,他们因为触犯戒律,被打下了凡间,天界惩罚他们生生世世不知混沌日月。然而,当神灵成了玩具,就沾染了此处的烟火气息,它渴望起能像真正的凡人一样活着,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儿孙绕膝,直至寿终正寝。”
琳琅偏头看他,对方也正用一双黑眸紧紧看着他。
“你信吗?玩具它真的是有心的,尽管不会跳动,但它知道刻在里面的,是谁的名字。”他的脸色是惨白的,然而嘴唇却红得妖异,仿佛抹上了一些干涸的鲜血。
“它只有一个主人,永不背叛。”
我也是一样的。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歇着吧。”
她避开了他炙热的视线。
对方有些失望,但在琳琅伸手过来时,眼睛霎时亮了。
他乖乖跟着琳琅回屋了。
琳琅让他洗了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素白的衣裳,祛除了身上的血腥味。他不太喜欢屋子里有其他人的味道,因此自作主张重新换了被单与枕套。
她刚躺上去,对方就黏糊过来了,抱得人喘不过气。
“你这是做什么?”她无奈张着手,感觉无处安放。
“我怕你会像那天一样,突然就不见了。”
“你这是在怪我?”
“不,我没有。”他幽幽地说,眉心仿佛笼罩了一层黑雾,阴冷的声线十分渗人,“是潘府不好,是他们开出了条件,引诱你跳下了那个陷阱。那群人才是最该死的。”纪泽扭过头,又冲着琳琅露出了笑容,“不怪你,是他们太狡猾了。”
“所以……”
“我把那个老狐狸杀了。”
“再也没人敢来妨碍我们了。夫人,你高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