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大一点﹐月亮不是显得更大一些吗﹖况且现在女孩子都戴男装表。」
你为我戴上手表。
原来你跟我一样﹐都有把东西藏在抱枕里的习惯。
「会不会太重﹖」你托着我的手腕问我。
我摇头﹐哽咽。
「是不是不喜欢﹖」你问我。
我屈曲双腿﹐瑟缩在你的怀抱里。
是太重了﹐在我心里﹐这只手表彷佛把我的心都压住了﹐既感到幸福﹐又觉得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不会再对我这么好。
「女人为什么总喜欢在开心的时候哭﹖」你苦笑着问我。
「你不是嫌这只手表没有长脚乌龟吗﹖」我问你。
「你就是长脚乌龟。」你抱着我的腿说﹐「是你告诉我月亮会复活的。」
像今天晚上这些日子﹐如果一直也不会过去﹐那该多好﹖「你的手表很漂亮。」在布艺店里﹐徐铭石跟我说。
「是云生送的。」
「跟他一起开心吗﹖」
「很开心。」
「那就好。」他笑着说﹐「现在叫你去公干﹐你可不肯了。」
「要去哪里﹖」
「北京﹐一间新的酒店﹐布艺工程都交给我们﹐我要上去看看环境。」
「我可以不去吗﹖」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你真好﹐如果没有你﹐这里不知道怎么办﹖」
「从北京回 来以后﹐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为什么﹖」我愕然。
「朋友开了一间家俱店﹐想我过去帮忙。放心﹐我会两边走的﹐只是﹐那边刚开始﹐我要放多些时间在那边。」
「是不是在这里有什么不开心﹖」
「怎会呢﹖」他笑说。
「我以为你会跟我并肩作战枣」
「现在也没有改变﹐我不过想在其他方面发展一下。」
「真的为了这个原因吗﹖」
他点头。
我总是觉得﹐还有其他原因。
徐铭石从北京回 来以后﹐大部份时间都留在跑马地的家俱店里。我去过那里一次﹐地方很大﹐卖的都是义大利家俱﹐很漂亮。
「你可以随便选一件。」他说。
「真的﹖」
我喜欢店里一张胡桃木造的圆形餐桌﹐可惜太大了﹐而且价钱也很贵。
「你现在一个人住﹐用不着这么大的餐桌﹐等你跟秦医生结婚﹐我送给你。」
「结婚是很遥远的事。」我笑说﹐「以前政文常向我求婚﹐我不嫁﹐现在这个﹐可没有向我求婚。」
「放心﹐这张餐桌我还有一个在货仓﹐我留给你。」
「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回 到烧鸟店﹐却收到政文结婚的消息﹐是惠绚告诉我的。
「新娘是谁﹖」
「刚相识不久的﹐条件当然比不上你﹐我也不明白政文为什么那样急着结婚﹐也许是为了刺激你。」
「他一直也想结婚。」
「也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才行呀。」
「也许他爱那个女人。」我竟然有些失落。
「他叫我把喜帖交给你﹐你会去吗﹖」
我看看喜帖﹐婚礼在一月二 十日举行﹐那天正是你的生日。
「我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恭喜他﹖」
「既然他派喜帖给你﹐应该是想你恭喜他吧﹐最低限度﹐他希望你有反应。」
我打了一通电话给政文。
「恭喜你。」我说。
「谢谢你。」
「有一份礼物想送给你﹐你能抽时间出来见面吗﹖」
「好的。」他爽快地答应。
我挑选了一套餐具送给他。
我们约好黄昏在他公司附近的咖啡室见面。
「恭喜你。」我说。
他脸上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
「这份礼物﹐希望你和你太太喜欢﹐那天我应该不能来。」
「哦﹐真可惜。」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早就应该跟你说的了﹐薄扶林道那层楼﹐是你买的﹐屋契上有我的名字﹐既然我们不再走在一起﹐我想﹐你应该在屋契上删去我的名字﹐况且你现在结婚了﹐这件事不应该再拖下去﹐你找律师准备好文件吧。」
「我没打算这么做。」他断然拒绝﹐「你记得以前我们常来这里喝下午茶吗﹖喝完了下午茶﹐你就陪我散步回 公司去。」
我默然。
「你忘记了吗﹖」
「我没有忘记。」我说﹐「但是你要结婚了。」
「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立刻取消婚礼。」
「怎么可以呢﹖这样对你太太很不公平。」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
「结婚不是闹着玩的。」
「你还未开始后悔吗﹖」他问我。
原来他想我后悔﹐他终究是个输不起的人。
「我从来不后悔。」我说。
「那么﹐谢谢你的结婚礼物。」他倔强地收下我送给他的礼物。
我们在咖啡室外面分手﹐是的﹐以前我常常是在这样的黄昏陪他走一段路﹐然后才独自回 家。
「再见。」他跟我说。
我目送他离开﹐那曾是我熟悉的背影。我从没想过﹐他爱我这样深﹐甚至不惜用一段婚姻来令我后悔。
我从来不后悔﹐但是﹐看着他倔强的背影。我不禁问自己﹐我是否做对了。
第二 天黄昏﹐政文差人送来一份文件。
「杨先生请你在文件上签署。」送文件来的人说。
我签了以后﹐薄扶林道那层楼﹐便不再有我的份儿。
政文是一个喜欢赌博的人﹐他咄咄逼人﹐希望我到最后一刻会后悔。
我在文件上签署。
我和政文之间﹐不再有什么牵连。
回 家的路上﹐不知为什么﹐手竟然轻微地颤抖﹔刚才在文件上签署﹐我的手并没有颤抖﹐等到这一刻﹐它才开始颤抖。我签上名字﹐为这段情划上句号﹐我永远失去政文了﹐可是﹐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吗﹖回 到家里﹐你正在浴室里洗澡。
「这么早﹖」我问你。
「想回 来洗个澡﹐然后睡一会。」你说。
你的西装就挂在椅背上﹐我想替你把西装挂起来﹐可是﹐在西装的口袋里﹐我发现那半截竹签﹐事隔这么久﹐你仍然保留着那半截竹签。
我跟你玩的那个游戏﹐你很愿意相信。
你从浴室里出来﹐我拿着那半截竹签问你﹕「你还保留着吗﹖」
你不否认也不承认。
「你以为她会回 来吗﹖」
「她不会回 来的。」
「但是你一直希望她回 来﹐即使只是个魂魄﹐对吗﹖」
「你别胡说﹐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你为什么要把竹签放在身边﹖」
「我根本忘记了它在这件西装的口袋里。」
我狠狠地把竹签截断。
「你干什么﹖」
「你为什么这样紧张﹖」我质问你。
「你无理取闹。」
「你什么时候才肯忘记她﹖你只是拿我代替她﹐对吗﹖你寂寞罢了。」
「我要回 去上班。」你拿起西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