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闭上眼睛再睁开仰望蓝天，天空没有云朵，深蓝得像一箭射去永不回来。汗水自脸颊滑落，他以手背擦拭，喘息在此时清晰起来，再次拿下眼镜，擦拭额头的汗水。
“tezuka。”不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他转身，没有戴眼镜看着不二，稍微朦胧的视线里对场的人褐色的发丝在微风里飘，象牙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分外悦目，但声音低沉，“刚才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握紧球拍，胸膛的气息仍在喘息，为什么没有接住那一球？
为什么没有接住那一球？
手冢在很久很久以后回想，只能冷静的归结为：在那最后一球之前，不二挥拍向他击过来的是为网球所付出的心情，交流着那些心情十分愉快。而后比赛一步一步白热，网球时时被他们忘却，在最后一局比赛里他们交流的是赤裸的人生和自我，那东西太接近于灵魂，以至于脱缰的不二在最后一球把他的全部全部倾吐了出来。
那一球……像啼血……
比钢猛烈，比出嫁更激动，比胸膛更热。
所以手冢没有接下来，那一球——触目惊心——
擦去额头的汗水，戴上眼镜重新看不二，才看见他和自己一样胸膛喘息起伏，满身汗水湿透衣服，跌倒的伤痕和污渍遍身都是，狼狈得无以言表。但在比赛里一点没有印象不二是如此狼狈，在比赛里他矫健高雅得像阳光里的牙雕，手冢的发丝滴落汗水，伸出手向不二，“很好的比赛。”
不二的手在颤抖，或者手冢的手也在颤抖，在刚才的比赛里付出得太多，以至于握手都很困难，一握住，不二膝盖一软“嗒”的一声以球拍支地半跪了下来，“呵呵……”
手冢一手把他接住，毫不意外他会软倒，把不二撑了起来，“还好吗？”
“嗯，还好。”不二微笑。
“不二！”龙崎和大石几人突然惊醒冲了过来，大石回头对菊丸喊：“英二，医药箱！”
“不要紧吧……”河村围到不二身边。
“不二前辈真的打败了部长……”海棠终于低低的说出一句话，桃城双手抓在围网上，“不能相信，我还不能相信……”
“切！”越前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球场，那球场里的魂魄还未消散，冷雨的余韵在飘着，重重的一手抓住围网的铁丝，让它深深的勒进自己的手指——为什么他还未长大？
乾还呆呆的站在原地，不二被手冢扶出去的时候微笑侧目叫了一声“乾？”
“啊……”乾手一颤笔记本跌落在地上，“没什么。”
“我和手冢送不二去检查，你们大家都给我回房间休息，后天就是比赛的日子！谁也不许给我学这两只怪物，万一受伤了怎么办？”龙崎大喊。
“嗨——”青学众人垂头丧气的回答。
“大石，这里交给你了。”龙崎带着手冢和不二往外走。
“大石～～～不二没事吧？”菊丸提着医药箱回来，龙崎一手接过医药箱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正及时。”菊丸“nia～～”的一声看着三个人走出去，“手冢居然输了……”
“感觉并不是以网球在胜负……”乾的声音有点颤抖，刚才看见的震惊让他还不能平静。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海棠低沉的声音说，“那是前辈的实力，我现在暂时体会不到。”
“so、so，”桃城不自觉顺口接了海棠的话，“我也体会不到，不会感觉，那种感觉——tennis打到一定程度，就期待会打成那样吧？”
“nie？”菊丸的目光从这个脸上转到那个脸上，“不二那家伙，打得很认真。”
“部长也是。”越前低低的说，“这是真正的胜负，但是……”
“但是？”乾说，“越前也感觉到了吗？”
“大概，”越前凝视着空旷的球场，“部长会失败，不是因为实力的原因，好像是因为不二前辈为这场比赛的付出超过了……超过了一些什么……我说不清楚。”
“超过了网球所能承受的极限。”乾说。
“啊？”越前面无表情的发出一声短暂的疑问，“那是什么？”
“不知道。”乾推了一下眼镜，平静的说，“感觉就是那样。”
“手冢不是不二，”大石突然插了一句，“手冢不会那样——”他嘎然而止，不知道怎么表达他想说的东西。
青学众人陷入一片沉默，方才见到的，究竟是一场比赛、还是一场灵魂对灵魂无言的角逐——不管是什么，都是境界森然无法逾越的一场记忆。
甚至，无能理解。
不二被龙崎带去附近的医院检查了一下，除了脱力和脱水没有什么大问题，吊了点滴回了旅馆。
睡了一觉起来，不二看见菊丸坐在房间的椅子里看杂志，听到不二转动的声音，菊丸转过头来露出牙齿洁白的嘿嘿笑，拿起苹果咬了一口，继续看杂志。
“呵呵……”不二坐起来，他和菊丸一个房间，“粉红樱桃？”
菊丸正看得认真，“诶？不二也看？”
“裕太喜欢。”不二微笑，《粉红樱桃》是最近很流行的少女杂志，里面有许多可爱女孩的照片。
“诶——”菊丸又咬了苹果一口，“不二也会有喜欢《粉红樱桃》和‘朱古力’的时候。”
“英二！”
不二还没有回答，门外传来一声愤怒的呼喝，“我已经说过了不二在休息你不要在房间里吃苹果吧嗒吧嗒吵不二休息！”
菊丸嘴巴一张那苹果差点掉在地上，幸好反射神经第一的菊丸手忙脚乱一阵接把它捞了回来，“大石？什么啊——不二已经醒了！”
“醒了也不能在病人的房间这样吵吵闹闹……”大石从门口进来，拿着扫帚，他正在义务清扫走廊，“不二，怎么样？”
“嗯，”不二眉线一弯，“没什么。”
“太好了，如果身体允许的话，到庭院走走。我打电话问了我叔叔，适当的运动和呼吸新鲜空气对心脏病有好处。”大石振奋的说。
“大石，”坐在床上的不二继续弯眉，“外面下雨了。”
大石一呆，抬头向窗外看去，果然下雨了，“我在房里还不知道。”
不二睁开眼睛望着窗外初下的纷纷细雨，沁凉的微风阵阵从窗口飘浮进来，“这个季节，特别容易下雨呢。”
“手冢在大树那里干什么？”菊丸眼睛还在看那本《粉红樱桃》。
“手冢？”大石努力看了种满花树的庭院一阵，终于辨认出手冢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浴袍，站在一颗开着淡青色小花的大树下，微微闭眼，仰头对着那树冠。
刚刚洗过的脸颊依然光洁如瓷器，精致的眉眼微闭的时候尤显得眉的纤细，眼镜是一泫冷光，唇色有点苍白，却依然冷静。雨和花微微纷纷从他身边霰下，也许是因为输了比赛，他微闭的眼有些尽力之后残余的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