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少了阳光。」她对大婶说,「多晒点儿太阳就好了。」
「师宴你真是府里的宝啊,谁娶了你傲媳妇谁准有福。」大婶连连夸她,「可惜我们家小二麻子你看不上眼,否则我真想收了你做媳妇。」
她忍不住眉一弯嘴一抿,露出个酒窝,她好爱笑,「大婶言重了。」挥了挥手,「我走了。」
「慢走、慢走。」
在信巫教过了几个月猪一般吃喝玩乐的生活,未免日子过得太开心,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告别了姐姐往京城来。她想看他的下场回去说给姐姐听,毕竟姐姐是恨他的,不像她这样玩世不恭。但到了京城远远见到了他,突然发现他清瘦憔悴了许多,一时起了一点儿怜悯,她随便找了间大宅进去当了婢女,真的想看看,他究竟会如何走完这风流倜傥的一生?他的寿命并不长,她知道──她终是信巫教的祭司,是那种很多人都害怕的奇怪的人。
他的名字叫做「江恒」,新科状元,公主的夫君。
她没有想到会遇见降灵,那个和他完全相反的、直觉强烈的、迟钝的、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会读心的天真的阴阳师。降灵好可爱,她想起就忍不住微笑。他弄不懂她心思的时候那张疑惑的脸更加更加可爱,让她有戏弄的冲动,可惜她在王府做了两年的温柔女子,突然露出本性来未免惊世骇俗,只得算了。
可惜、可惜,难得降灵身边还有一个紧张他的好友,如果两个人一起整了,想必是很好玩的。
「师宴?」三公子迎面而来,看着她独自笑得开心,不免有些奇怪,在自己身上东张西望,「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你觉得可笑?」
「不是不是。」她笑得更愉快,「想到了一件好事。」
「秘密。嘘──」
竖指轻嘘的师宴姣好之中透着一股温柔的俏皮,让三公子忍不住心跳加速,「到底是什么事?」
「啊,这样吧,你来帮我做一件事。」
「啊?」无辜的三公子被心情甚好的师宴拉走,落人了一个本性邪恶的女人的阴险陷阱。
「往前三步,左转,左脚跳三跳,然后右转,右脚跳五跳……」
阿鸦拿着降灵留给他的字条,全然莫名其妙,
「这是什么东西?」
「降灵大师留给你的破解杀人魔杀人诅咒的秘笈。」三公子的书童小甲无比崇拜地说:「应该是这样的:破解杀人魔杀人诅咒的天下第一流必杀秘笈。」
阿鸦额头上的青筋在小小地跳动。他不信降灵会做出这种事,但纸上的笔迹的确是降灵的:这种完全不会用毛笔写字,一个宇一个字圆圆扭扭的跟画符一样的笔记绝对是降灵自己写出来的。
「为什么我要学这种东西?」
「降灵大师说把这个给你,然后他就走了。」小甲小心翼翼地说,「他没说为什么要让阿鸦公子学这个。」
这也像降灵的性格。阿鸦拿着那张写满奇怪步法的纸在发抖,真的假的?为什么无端他要跳这种奇怪的步法?
师宴和三公子躲在柱子后悄悄地看着,看着阿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两个人捂着嘴偷笑。
方才──
「降灵大师,麻烦你帮我抄一分东西好吗?」师宴带着温柔的微笑走进降灵的房间,恭敬地递上一张纸条。
「哦。」降灵正抱着猫儿坐着,闻言应了一声,乖乖地拿起笔来抄。他的字虽然不好看,但很快就抄完了,「给你。」
「刚才阿鸦公子说要请降灵大师到城里紫骝居吃饭。」她微笑着收起那些纸,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哦。」降灵站起来就往外走,也不想想阿鸦到底有没有请他吃过饭──实际上,这么多年以来阿鸦只有吃他白饭的份,哪里有请他吃过饭?
好可爱……师宴等他出去了,才敢在心里偷偷地笑,哈哈哈,实在太可爱了。
「师宴。」降灵突然开门回来。
啊?她立刻满脸温柔,「什么事?」
「紫骝居在哪里?」
「啊,在城西状元府旁边。」
「哦。」他又出去了。
哇!以后不能笑得这么快,她拍着胸口。
「师宴!」
「啊?」她吓了一跳,猛地转过来看又折回来的降灵。
降灵困惑地看着她,似乎她的反应让他很疑惑,过了一会儿他间:「西边是哪边?」
「啊,西边啊,那边。」她指了指西边,轻轻地说。
降灵又走了。
过了足足两灶香的时间,他没有回来。
「哈哈哈……」她才敢捶着床铺大笑起来。实在太可爱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东西?西边是哪边?
哈哈哈……
现在──
「哈哈哈……」三公子看着经过重重考虑依然将信将疑,观察了一下庭院里没人,才开始按照那张图纸跳起来的阿鸦,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咳咳……师宴你……」
师宴嘴边噙着温柔娴静的微笑,「这都是为他们好。」
三 紫骝居的等候和王府的秘笈
紫骝居的确是家美仑美免的酒楼,雕龙画风煞是精致,居前以巨木雕成紫骝马,迎风踏蹄极是威风。正是京城王公贵族常去之处。
降灵坐在紫骝居前面,静静地等。
来来往往出出入入,紫骝居的人们都忍不住要往他身上看一眼:他盘膝而坐,微蹩着眉头闭着眼睛,就像他在祭神坛打坐一样。整齐的衣着和漂亮的容貌都让人不忍把他驱离门口,看门的小厮犹豫再犹豫,始终是开不了这个口,只得让他在那里坐着。
一匹骏马停在紫骝居门口,一人翻身下马,华丽的鞋子踏在尘土之中甚是不配。来人锦衣华服容貌俊美,正当二十三四岁年纪。
「状元爷请进。」看门的小厮点头哈腰。
状元爷江恒就这么踏步走进紫骝居,一眼也没看地上坐着的人。
降灵也不知有没听见小厮招呼的是状元爷,盘膝坐了一会儿,大概觉得无聊了,收起姿势坐在紫骝居前面的台阶上,托着脸颊,有点儿可怜兮兮的样子,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
看门的小厮心里直替他叫苦:他等的人怎么还没来?这么坐下去还得了?
就这么两炷香时间,门口好奇张望的人就多起来了。怎么叫这么个年轻人坐在这地方?叫他来的人就不心疼吗?
王府之中。
「右脚跳五跳……」阿鸦皱着头看着那张「秘笈」,若不是他跳了两下觉得隐约有玄机在里面,他也不会继续跳下去。但右脚要再向前跳五步,便不免会踩进王府辛苦种植的花草之中。
跳还是不跳?
三公子笑得没力地瘫在柱子后面,「师宴你说他会不会跳?」
师宴神秘地眨眨眼,微微一笑,「嘘──阿鸦公子要表现绝技了。」
「呼」的一声轻响,阿鸦跳了,但足下虚浮踏在花草之上,竟然没踩坏一点儿花叶。
三公子怔了一怔,差点儿「哇」的一声叫出来,幸好师宴及时拍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