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长得很英挺,眼睛炯炯有神,年纪莫约在二十七八,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一双手稳定、整洁,是双握剑的好手,但他却没有带剑。
看他看小鸡的眼神,仿佛就这么看着他已经很满意了。
“你在对本官的小鸡打什么主意?”石犀从大堂走回来,“那个命里带衰的家伙人呢?”
苦直怔了一怔才知道他在问何太哀,“他出去了。”
“他也是本案的嫌犯,怎么可以随便出去?”石犀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那小子去哪里了?”
“不知道。”
何太哀现在正在建州城里随意走动。
他虽然是个瞎子,但是建州城他熟悉得很,走起路来就像眼睛完好的人一样。
“何公子好。”四下不少人打着招呼。
他也含笑点头。
“这东西是我捡到的,凭什么让给你?”
“这东西是在我家后院的小巷里找到的,当然是我的东西!”
“就是不给!我看这东西就是个手套,肯定是做猪皮小人的大叔掉在地上的,那大叔和我可好,肯定是给我的!”
“还给我!”
街上一群孩子吵吵闹闹不知道争什么东西,何太哀刚刚走到一家名叫“九里香”的腌菜香料店门口,“碰”的一声和个孩子撞了个满怀,一个东西“嗒”的一声跌在他手背上,凉凉的、软软的。撞了他的孩子似乎撞疼了鼻子,在地上坐了一会儿。
“撞到哪里了么?”何太哀摸了摸他的头,“往后走路要小心些,这路上如果有马车就危险了。”
“小刘二抢了我的猪皮手套!何公子你叫石大人来抓他!”撞了何太哀的孩子正是腌菜店老板的儿子常升,乳名叫小升。
“猪皮手套可以买一个,你可只有一个,受伤了爹娘要心疼的。”何太哀拉着他站起来,顺手一摸那“猪皮手套”脸色微微一变。
他摸到了那仅到手腕五指俱全的手套上已经变软的茧子,这不是什么猪皮手套。
这根本就是赫然的人皮手套!
“这东西是在你家的后院的小巷里捡到的?”他含笑问小升。
“我不知道,它是……小刘二捡的。”
“我是在小姑巷那里找到的,那里怎么能算你家后院的小巷?离你们家后院至少也有两百步那么远!”
“太哀哥哥带你们去买整个的猪皮小人,这手套不要争了,好不好?”
“这明明是我捡到的东西……”
“猪皮大叔——”何太哀对对街卖猪皮玩偶的老张招手。
“我要大头关羽的赤兔马,可以放在地上不会倒的。”
“我要像我娘那样漂亮的大美人,我要一个仙女……”
何太哀含笑付钱,他没有看见街对面腌菜店里长相秀丽的老板娘对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人家都说“九里香”的老板娘是个美人儿,可惜他看不见。怀里揣着那来历不明的人皮手套,何太哀步履潇洒的继续在街上逛——他最后去了九鱼堂喝酒。
原来他就是出来的喝酒的。
傍晚时分,喝到微醺的何太哀满意的回到石犀的衙门,一脚刚刚踩进大门,石老爷的咒骂已经一连串的扑面而来,“该死的何太衰!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疑犯!疑犯!是疑犯就该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给我留在衙门里——本官没有把你关进大牢已经看在你自动投案的份上,你居然还给我出门去到处乱跑!何太衰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你不想活了也别连累了本官的清誉说本官放跑了人犯……”
“他这样多久了?”何太哀含笑问坐在台阶上看鸡的苦直。
“大概有一个时辰了。”苦直听石犀颠来倒去毫无意义的咒骂已经很久了,“他的鸡好像丢了一只。”
“石犀。”何太哀很好耐心的对石犀说,“如果下次你还想要我留下来帮你看鸡,可以直接对我说。”
石犀一怔。
“我保证不会出去喝酒。”何太哀补了一句。
“何太哀!你这个戏弄官差的杀人凶手!”石犀回过神来恼羞成怒用发抖的手指着何太哀,“游子喜宴师东!你们两个快把这个人给我拿下,关进大牢!”
游子喜和宴师东是石犀的随身侍卫,闻言问道,“石大人这次是真的要关还是假的要关?”
石犀想把何太哀关进大牢已经很久了,每逢何太哀气得他发抖的时候他便暴跳如雷大吼大叫要把他关进大牢,不过忍着怒气想想,还没有证据证实何太哀就是杀人凶手,“让本官找到你杀人的证据,非把你打上三十大板戴上百斤铁枷关进大牢不可!”
苦直“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石犀愣了一下,只听苦直笑着说,“向来只见老爷欺压百姓,今日见百姓欺压老爷。”
“他不是百姓。”石犀恶狠狠的说,“他是刁民。”
游子喜和宴师东面面相觑,耸耸肩,何太哀和石犀就是八字不对,日日争吵。
夜里。
石犀、何太哀、苦直几人灯下看着那只人皮手套。
“这的确是从人手上脱下的一层皮。”游子喜擅长盗窃,被石犀招安之前也曾盗墓擅看死尸,“你看这指甲的痕迹,还有这皱纹,这么薄这么精细的皱纹,绝对不是猪皮。”
“太衰你说这东西是从小姑巷捡到的。”石犀问。
“听孩子这么说,我觉得很可信。”何太哀沉吟,“是猫尾巷和小姑巷交界的转角,所以孩子才打架,猫尾巷就是其中一个孩子家后院的小巷。既可以说,这东西是有人从猫尾巷转向小姑巷丢下的,也可以说是从小姑巷转向猫尾巷丢下的。”
“这只人手的皮,是不是就是那骷髅的手?”苦直问。
“本官也在怀疑,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总感觉这两个东西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石犀喃喃自语,“老游,明天你去查查那两条巷子附近有没谁断了手或者失踪了?”
“是。”
“沿着那两条巷子仔细搜查,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奇怪的东西。”
“是。”
“石大人,没有经过硝制的皮肉是不可能这样留下来的。”苦直轻咳一声,“难道这名凶手如此恶心,他不但把人骨剔了出来,还把皮肉硝制出来?那可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游戏了。”
“即使是杀人、又何苦把人骨运去摆放在白骨祠,难道凶手就不怕被人发现?”游子喜插口,“如果是我杀人,我杀了人不早早一把火烧了,还费这么多心思搞这些?”
“莫非本官遇到了一个杀人为乐的疯子?”石犀直抓头皮,“又杀人……又剥皮……”他自己也说得有些毛骨悚然起来,“何太衰你这衰星,早早的把灾星带给了本官。”
“如果这凶手当真是为了杀人娶乐,剔骨也好剥皮也好都是为了游戏甚至戏弄官府,那么他为何要毒死丘老汉?”何太哀慢慢的说,“毒死丘老汉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怕他发现骷髅不对,如果真是狂人所为,他该盼望那骷髅早早被人发现,好看看人惊骇恐惧的反应、或者看看他的杰作,否则那骷髅再过几天就新旧不分,时日久了天知道那是谁的尸骨,凶手若是为了游戏,这样的结果岂不是很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