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死寂几乎可以逼得人发疯。
影子直挺挺地站着,握剑的手心,在不断地冒出冷汗。他并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是死亡吗?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却是这种等待死亡的窒息感。
在等待死亡的这一刻,他的心中在不断地猜测着自己将会是怎样一种死法?
这么多年来,他见过太多种的死法,而且都是极端残忍的那种。对于那些犯错或执行任务失败的人,教主从不留情。
他杀人,并不是一刀致命。而是慢慢地,慢慢地让你在死亡中挣扎,细细地品尝死亡的滋味。
二十年前,他曾领教过这种恐惧。
那一年,他才八岁吧!记得教中一名杀手也是因为执行任务失败,后被教主砍去四肢,挖去了五官,让他孤独地躺在冰冷的大厅中,默默地感受死亡的痛苦。那每一刀都不是致命的,但影子心中却明白,那每一刀都会令人痛不欲生。在感受自己血液流逝的同时,死亡的可怕阴影也充斥着整个身心。被削去五官的杀手,甚至连痛都无法喊出,整整痛了七天七夜,才痛苦地死去。
第六章
那七天七夜里,教主就是让自己守在他的身旁,看着他死。 那种感觉真的太过可怕,看得人身心俱寒。
但他就是在那种环境中训练出来的。
然而此刻,他真的无法猜测等待着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寂静中,徒然传来了一阵冰冷无情的笑声。影子惊恐地抬头,看着竹帘里那名高高在上的人走出来。
他依旧是一身宽大的青色长袍,白发银须,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极稳。若不是那一双鹰似的利眼,并没有人会相信,这样一位年逾六十的老者,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那双冰冷但有力的手轻轻拍上了影子的肩头。
心,几乎在那一刹那停止了跳动,影子甚至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早已料到你会败了。”
意料之外的话,在耳际响起,影子诧异地抬眼,看到那双猎鹰般的眼睛里竟闪烁着某种兴味,“这只是计划之中的事罢了。”
影子垂眸,心知自己已逃过了一劫。当一颗紧提的心放下时,才发觉,冷汗早已湿透了背后的衣襟。
老人看了眼垂首而立的影子,“先退下吧。”
影子依言退下。
竹帘内,走出了另一道紫色的娇俏身影。
“没想到连中原的影子杀手,都是义父的人啊!”少女把玩着手中的绝情箫,天真秀气的脸上满是无邪的笑意,“义父可真是神通广大呢!”
“容邵困了我二十年,但我却不会让这二十年白费。”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残酷,那股冷意几乎透进人的心底。
这二十年,已足够让自己的势力渗透进中原,不是吗?
而且,当年被困在流火阵里的时候,那个人不是告诉过自己二十年前,他会实现自己的梦想吗?
如今,他正朝着梦想一步步地接近!
“月夜已经开始行动了,但义父为什么不把焚心之泪拿回来?”少女的目中透着不解,要拿回那个东西现在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吧,可是义父却放着那样一件危险的东西在敌人身上。
“只要我们得到那件东西,玄功大成,就算是焚心之泪也破不了我的无相玄功。”老人似想到了什么,冰冷的目光忽然奇迹般地柔和了下来,眼底有不知名的神色流动着,“而且据说这焚心之泪,可以解噬情之毒。”
原来……竟是这样……不知这算不算父女连心呢?
少女眸光一闪,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悄然退了下去。
黑夜,掩盖了一切……
上玄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回到了原本养伤的那间农舍。往窗外望去,天,竟又已黑了。
他究竟睡了多久?
心头一惊,正欲起身,却听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赵施主,你醒啦?”一名绿衫的女子推门而进。
上玄坐了起来,奇怪地打量着那面目清秀的女孩,“你——”
第七章
那绿衫少女微微一笑,脸上掠过一丝羞涩,“我的衣服脏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件——”
“原来是你。 ”上玄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带发修行的小尼姑脱下了那一身道袍倒也是名清秀可人的女子。
“施主已经睡了一天了。先吃些东西吧!”妙清将端在手中的碗递给他。
“又过了一天了吗?”上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头看了看碗。
那是一碗清汤,但汤里不知放了些什么,倒像是树根之类的东西。
上玄接过碗,一时怔在那里,他还没吃过这种东西。
“我找不到什么吃的,只好挖了些野菜。”妙清脸上微微现出尴尬之色,“还请施主将就用着些。 ”
又听到“施主”这两个字,不禁让上玄微皱了皱眉,“你可不可以换种叫法?”明明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竟是施主施主地叫,让他觉得别扭,更何况,此时她还穿着姑娘家的衣裳。
“我——”妙清微微一怔,竟呆呆地问,“那我该叫你什么?”
“随便。”上玄没工夫在这方面闲扯,放下手中的东西,翻身下床。
“赵——赵大哥——”终于找到个好措词,妙清拿着碗看着上玄走向门外,“赵大哥,你要去哪里?”
“离开这里。”上玄头也不回,还有三天,他要在三天之内配出解药才行。
身后忽然“哐啷”一声,上玄不禁转过身,就见碗块已碎了一地,那一身绿衫的少女竟蹲在地上嘤嘤哭泣。
上玄不禁瞪大了眼,真是没见过如此爱哭的女人!
“你又哭什么?”
“师——师父师姐她们都死了——现在——现在这个世上就剩下我一个人——”她似哭得伤心无比,就连说话都断断续续,几乎拼不齐一句完整的话。
上玄皱眉,“你想怎么样?”
妙清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楚楚可怜,“赵大哥,我知道你没空管我的事,但你可以带我去峨眉吗?我要去找慧远师太。”
上玄眉一挑,“这里离峨眉山并不远,最多一天的路程。”他的意思是让她自己去。
妙清微微垂下眼帘,低低地道:“我一个人怕走夜路。”
“那是你的事。”上玄冷哼了一声,调头就走。
身后,又传来压抑的哭泣声,上玄烦躁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怒吼了一声:“你走不走?”
妙清一怔,继而脸上一喜,“赵大哥你肯带我去了吗?”望了望窗外,她眼中又是一黯,怯怯地问,“赵大哥,我们可以等天亮去吗?”
“你——”上玄拿着剑挫败地走回屋内,冷冷盯着那名还蹲在地上的女子,独自生着闷气。
自己真是疯了,没事救了一个这样柔弱的女人。
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夜空里,一片朗朗繁星,但寒意依旧。
唐可心呆坐在长廊的卧椅上,仰望着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