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参汤炖好了。
果然香气清醇,比平时还多那么三分火候。
无射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的手艺,只不过我要加点东西,去掉参汤的涩味,夫人才更喜欢。”她堂而皇之地自袖中拿出装失心散的瓶子,老实不客气地当着厨于的面往参汤里倒了少许,以勺子搅了搅,笑了笑,“这样就可以了。不过,过会儿夫人来端汤,先别告诉她我有这分心,等她喝过了我再告诉她这是我的心意,如果一切合夫人的意,我先谢过大哥的成全了。”她盈盈拜倒,“受无射一拜。”
厨子受宠若惊,“姑娘用心良苦,夫人一定会体谅的。”
宛容玉帛咬着下唇,目中笑意盎然,看起来温柔可亲,也有两分婴儿般的纯稚。
无射明知他忍着笑,却偏偏在他面前做戏,竟然眼圈一红,掉下两颗眼泪,“真是多谢大哥了,无射感激不尽。”
厨子连连点头,像在那一瞬间成了掌握无射生杀予夺大权的神仙。
宛容玉帛实在看不下去,不知这个骗人精还会把人骗到什么地步,咳了一声,“天快亮了,我们也该走了。”
无射拭泪而出,宛容玉帛随着她出去,暗中一脚踢开赵三的穴道。
走出厨房不久,便听见赵三和厨子的惊呼。
“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但走出去的两人已经什么也不顾,大笑出声,笑得几乎连眼泪都出来。
“无射,你真是——”宛容玉帛边咳边笑,他差点岔了气。
“真是什么?”无射在拭的是笑出来的眼泪。
宛容玉帛摇头,“你怎么还哭得出?你当着他的面在参汤里下毒,还骗得他感激涕零。” ,
“我不是哭出的,是笑出的。”无射还在掉眼泪,“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呵呵,如果让娘知道了,不知是什么表情?”宛容玉帛轻笑。
“哪里还会有什么表情,她不被你这个逆子气死,已经不错了。宛容家温文尔雅的大少爷,竟然帮着外人给自己人下毒,这听起来都是耸人听闻的怪事,呵呵!”无射终于笑缓一口气过来。
“你下了什么药?爹娘和爷爷吃了不会有问题吧?”宛容玉帛想起来问。
无射用手指绕了颈际的散发两圈,似笑非笑,“这时才问?太迟了,我下了见血封喉一吃便死的毒药,五色无味无形无迹的,普通人闻一下就死,我给你宛容家倒了一堆。”
“听着怎么像你是卖药的?”宛容玉帛失笑。
无射忍不住又笑,“真的?”
“真的。”宛容玉帛正色道。
两个人这么正色互看了半天,终于谁也装不下去,
无射边笑边道,“老天,你正经起来唬得倒一片人。我下了一点失心散,从前苏蕙给我用来害你的,这回用来害你爹娘。不过我下得轻微,只会让他们昏迷一阵,对身体不会有影响。不像对你,我毒得你记忆尽失,你却一点也不计较,还想娶我过门,大概是那时被我毒坏了脑子。”
宛容玉帛叹气,温柔地道:“谁让我遇上了你?你是前世的冤孽也好,今生的梦魇也好,我早就认了。”
“你还可以反悔,我不会生气的,”无射美目嫣然,“如果你找到另一个好姑娘,我……”
“再说我生气了。”宛容玉帛不笑了,“你还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给自己留三分退路。”
无射怔了一下,也恍惚了一下,她是给自己留了退路,是准备好了随时抽身可以走,这样——是错的吗?男人不都希望自己的女人有够洒脱,可以好聚好散?为什么他要生气?她不自觉地抬头看着他漂亮的乌眸,侧着头看着像在研究什么,突然道:“你——证明给我看,我就信你。”
“你要如何证明?一辈子?”宛容玉帛反问。
“不,你抱着我。”无射固执地道。
宛容玉帛把她搂人怀里,让她的头贴着他的胸口,“这样?”
“是——”无射闭目,在他身上靠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我信了你了。”她抬起头,目中有泪花在闪,看的颇为楚楚可怜,“我信了你,走不了了,你可以放心了。”
“我娘来了。”宛容玉帛一点浪漫情调都没有,抱着她闪到一边花丛后面去。
无射立刻忘记了他刚才的心情,两个人躲在花丛后探头探脑,看着木岚从前面走过。
“玉帛,我在担心耶,万一你娘不小心洒了那碗参汤,我们怎么办?”无射边看边问。
“不知道。”宛容玉帛叹气。
不久,木岚端着参汤走了回去。
“走,我们跟着她去。”宛容玉帛一带无射,两个人捷若灵猫,如影随形,跟在木岚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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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岚端了参汤,先往绣堂去,宛容砚和宛容释在那里。
推开门,她先把一碗参汤递给了宛容释,又一碗参汤递给了宛容砚,“爹,你们先喝口参汤,休息一下。”
宛容玉帛在外听见,不禁怔了一怔,他不知道爹和爷爷竟是一夜未眠,心中泛起一阵歉然。他下药本是好意,但如今却颇觉自己是太胡闹了。
无射知道他在想什么,暗中一握他的手,让他记得他自己在做什么。
这时,宛容释已经喝下那碗参汤,而宛容砚照例把参汤给娇妻喝,他并不是在乎这区区一碗茶水,而是在乎那一份体贴。
“当啷”一声,宛容释手中瓷碗跌碎,他年纪已老,一碗参汤喝下,几乎立刻昏迷。
木岚呆了一呆,陡然一阵晕眩,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木岚!”宛容砚一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剧变,惊怒交集,却不知如何是好,“爹!”
“点倒你爹!”无射在宛容玉帛耳边悄声道。
宛容玉帛也知此时千钧一发,点倒了宛容砚,一切依计行事;万一点不倒宛容砚,事情闹大了,一切都完蛋了!他放下无射,微一点头,自窗户中穿了进去,一指往宛容砚腰间点去。
宛容砚蓦然回身,正要叫人,却与宛容玉帛打了一个照面,这下子惊怒已达极点,“你——你这逆子!”
宛容玉帛心中叫苦,一时之间也解释不清只好闭嘴,只盼能够尽快点倒宛容砚。
宛容砚一掌往宛容玉帛左肩扣去。
宛容玉帛沉肩相避,他心中万分不愿父子相搏,但宛容砚势如拼命,他又不能不挡。
“你这逆子!”宛容砚耽于读书,武功不高,三招两式便落在下风,一气之下,提高声音,“禄——”
宛容玉帛知道他要叫禄伯,心知禄伯一来,便缚手缚脚,一咬牙,猛地五指一张,往宛容砚肩井穴抓去。
宛容砚拼着肩井穴被抓,一掌拼命,要将宛容玉帛伤在掌下,他是想一掌打死这个不孝子。
宛容玉帛骤不及防,他自然不能下重手真的伤了自己的爹,但宛容砚一掌当胸而来,要闪要挡都已来不及了,惟一的方法便是立刻卸去了宛容砚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