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虐联姻(101)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佛若无情,怎能通晓这诸般痛苦。
佛,你可有资格说?
佛,其实不过是,尘埃落定后的叹息吧。
“将军……”将士们一声声唤,而叶荆棘则挣开他们,缓缓走向人群,路上,拾起他的黑陨枪。
父亲,你若无情,怎会说,切莫动心,须知,爱如荆棘,切莫置身于此地。
原来你我,早已陷身荆棘,动与不动,皆是伤,伤了自己,也伤了她。
“叶将军,你想干什么……”一名守在兰陵郡主前的大内侍卫,觉得不妙,朝叶荆棘问道,却话音未落,便被一枪刺透胸口,嘴角漫血,倒向一旁。
叶荆棘幽暗的看着他们。
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呢。
苍天无眼,诸佛无情,帝王无心,叶家愚忠。
原来无论是苍天神佛,还是帝王父亲,都蒙蔽着他。
他活了二十四年,却一直是闭着眼睛,虔诚的信佛信国信着家规,全不管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没有眼睛没有心的将神,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能爱能恨的叶荆棘。
叶荆棘惨笑出声,一枪一人,留下一地尸体,一步一步,走近兰陵郡主。
对,他没有资格陪她死。
他没有资格。
再强,他也不过是诸天神佛,天子手中的一具木偶。
他们要他挥刀,他就挥刀。要他杀人,他就杀人。他们要他不爱,他就不爱。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资格去妄想,他都没有资格去爱,他本非人,他不过一具,最强的木
偶。
“……叶荆棘造反了!快!拿下他!”金剑侍卫大喝出声。
大内侍卫与天人枪客面面相觑,但终究还是服从了这个命令,朝着大青将神冲了过去。
叶荆棘出枪,看着黑陨枪,刺破同僚的胸膛,鲜血弥漫了他的双眼……
原来,仇恨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黑陨枪回转,将两名枪客的长枪扫断,枪尖流过,枪客的胸膛肉绽血飞,露出白骨。
原来,复仇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人人自危,不敢上前,叶荆棘垂着黑陨枪,垂着首,淡漠的目光落在自己握枪的手上。
原来,断了线的木偶,断了线的手,是这样的啊。
“叶将军!”一直守在兰陵郡主身旁的金剑侍卫,突然上前,丢开武器,跪了下去。
叶荆棘淡淡的目光,移到他脸上。
“叶将军!这次是郡主的不是,您要下手,我们阻止不了您!”金剑侍卫磕着头说。
被他护在身后的兰陵郡主,忍着脸上的痛,竭斯底里的吼道:“我没有错!叶荆棘!那个女人是明月魔枪宫的少宫主,而我是大青郡主!是正派天人枪宫之人,我杀她,有何错!你问问天下人,错的是我,还是护着她的你!”
那么多的人,没有一个敢说话。
谁都看得出来,将神叶荆棘,很不对劲……他神色如常,并不像发疯,杀人的姿态宛若游龙,比起平时,更加美丽,却更加狠辣无情……
与其说是发疯,倒不如说,像是……
一念成魔。
叶荆棘听了,淡淡的看向兰陵郡主。
兰陵郡主眼中一喜,然后又是一悲,一只手颤抖着掩着猩红的脸,发着抖说:“荆棘哥哥,你带我回去吧,我好痛……这些人,死了就死了,我会帮你瞒着皇兄的……”
她的话来不及说完,便哽在喉头,黑陨枪指着她的方向,叶荆棘淡淡笑道:“知道了又怎样?想杀,便杀。”
想杀,便让人来杀他。
想杀,他谁都可以杀。
“将军!!”金剑侍卫跪着,将兰陵郡主护在身后,大声对叶荆棘说,“您不能杀郡主!郡主有错,但她毕竟是王家之人,是洛亲王唯一的女儿!陛下让郡主随在您身边,如今郡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还是死在您手里,洛亲王会怎么想?将军!大青受不起两王之乱啊!叶家四代忠良,百姓们都知道,天下人都知道,您真的要让这名声断在您手里吗?”
那一刻,叶荆棘眼中的幽暗,淡了淡。
他可以无视神佛无视帝王无视家规。
但是,生而为叶家将,他不能辜负将者天职,他不能陷百姓于水火。
这是烙入他灵魂的,真正的忠。
“……叶家将士随我来。”叶荆棘,终还是收回了枪,一声令下,那些只忠于他的叶字旗的将士们立刻集合在他身侧。
叶荆棘淡淡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金剑侍卫,说:“人,我回京后再杀。在那之前,你努力的把我杀掉吧。”说完,便领着将士,分开众人离去,没有一个人敢挡着他的道。
“叶荆棘!你去哪里?”兰陵郡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字字带血。
叶荆棘根本就懒得回头,径自离去。金剑侍卫舒了一口气,这才侧过头来对兰陵郡主道:“看他的路线,约莫是去崖底下寻那……咳,雷菁的尸骨了吧。”
是的,雷菁。
除了她,再也没有一个女人会让将神如此失态了。
除了她,将神不会再对另一个女子亲昵的呼唤,菁儿。
兰陵郡主单手狠狠的捶在地上,眼中落下泪来,满是红色朱砂的脸,看起来丑若夜叉。
然后,她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雷菁……又是她……”
新仇旧恨一起来。从来都记仇的兰陵郡主,死都记得那张脸,那张让她在明月魔枪宫丢尽颜面的脸……如今,这个女人又抢走了她最爱的男子……
狠狠的伸手入怀,拉出一块令符,半块牙状,上面游走着一只白虎。
兰陵郡主将令符递向金剑侍卫,狠狠的说:“带着这块虎符!去边关,抽我爹旗下八百名将士来!叶荆棘……一定要给我拿下他!那雷菁,若生,我便要她死!若死……我便要她碎尸万段!”
雨落虎符,击打起点点细碎的光,宛若烛火明明灭灭。
雨打窗台,烛火明明灭灭,一个刺客缓缓退去,剑邪兴高采烈的冲进他们家少主的房内,笑道:“成了成了!少主果然神勇,如今那明月魔枪宫,再也没有龙枪君了!哈哈哈!邪道帝王,舍少主取谁啊!少主!少……”
房内,步离半坐在窗台上,任由风雨湿了他一身一脸。
“少主!会感冒的!”剑邪急急忙忙的捡起床上被子冲上去,就往步离身上裹。
“……没事。”步离回过头,对剑邪笑,“我在看鸟,刚刚,好像有一只鸟飞过去了……”
“啥鸟啊?这天气还灰?小心被雷劈啊!”剑邪将步离裹的严严实实,然后才松了口气,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步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穿过雨声似泪的夜里,他仿佛抚摸到了一张看不清的面孔,他似乎听到自己长长叹息,然后说:“还好,你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