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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缘浮图(105)

谈向应愣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卢伯仲的意思。

若是偃月宗门这批货找不回来或者是查不出个始作俑者来,他云渡行的招牌,怕是得被偃月宗门的人给拆了。

谈向应已在出事后,隐约知道这批货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后面还有一个连偃月宗门也要为之所驱的货主。而能让偃月宗门俯首听令的,这九州上能有几家?

他看了一看夏平生,又瞧了瞧卢伯仲,嗨的一声,长叹一口气,道:“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咱们今日就把话说个明白吧!”

夏平生冷冷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说着,也不谦让,直接在主座上首坐了下来。

卢伯仲看了夏平生一眼,亦无二话,修士门派比非修士门派更讲究实力,就坐了主座下首。

谈向应原本一介主人,反而只能坐了客座,他落座之时,向屋子里的那女人使了个眼色,那女人就连忙叫着一众伙计从后门出去了。现在要谈的话,可不是他们能够听着的。

就在那女子转身走向后门时,燕开庭突然像是看见了什么一样,神色就冷了下来。

“怎么了?”付明轩和燕开庭还有一众管事,自行在旁边找了座位,这时发现了他的异样。

“哼,花神殿的手,伸的还蛮长的。”

付明轩瞬间了然,果然他怎么看那女子都有些不对劲。

见到众人坐好,谈向应叹了一口气,道:“夏总管,贵府燕主的事情,我确实没有实证。因为大船开裂的痕迹,有人指证与燕主的灵兵法门相似。我因失了重要货物,一时气冲上头,就找了过去。”

谈向应这话加加减减可有意思了,夏平生也不与他纠结,冷冷道:“大船开裂痕迹?你想要什么样子的,我就能给你做出什么样子的,要不要试上一试,看看我是不是也是嫌疑人?”

卢伯仲此时自然明白,所谓现场痕迹与玉京“天工开物”有关的说法并不可信。

他不想让两人在这上面争执,反而干扰正事,他那边受到的压力也日渐增大,再不找出货物来,连他也要一起吃挂落,于是道:“夏总管,此事可以揭过了,只算是过程中一点小事,我偃月宗门也并没有因此来找过贵府。”

夏平生要的就是偃月宗门将天工开物置身事外的表态,当下淡淡道:“揭过可以,把那指证之人交出来,这个要求不为过吧?况且也是一条追查的线索。”

谈向应苦笑道:“那是一个老水手,前些日子,酒后失足落水死了。”

这就是死无对证的意思了,也难怪偃月宗门当时没有跟着发难,他们终究是正道大门派,怕是也感觉到事情不靠谱。

夏平生看了谈向应一眼,道:“将足下引入玉京的人却是清楚的吧?”

谈向应知道今天不交点什么出来,必然绕不过去,道:“那天……该在场的都在场了。”

夏平生转头看了燕开庭和付明轩一眼,两人一起表示听明白了。夏平生就点点头,不再追问,那是玉京内部事务,这种场合,说到这个程度也就够了。

谈向应见夏平生这边安抚住了,暗中嘘出一口气,转向卢伯仲,道:“卢长老,我在现场查出来的事已经报给您了,沉船的那河下面,就只有船,完全没有货物的散碎痕迹,而且,那船的模样,也不像是装过货物的样子!”

“嘿!”卢伯仲阴笑一声,道:“老谈,你说你这事办的,先是天工开物那边,又是我这边,怎么说出来的话,都听着不是那么回事呢?”

谈向应有些百口莫辩,沉声道:“您也可以亲自去实地看看。”

“我就不明白了,咱们没事儿运个空船儿,老谈,您这是拐着弯儿骂我们偃月宗门吃多了撑的呀!虽说你我二门都是元会门下的,就可算是附庸,都还分个里外呢!”

旁听的燕开庭和付明轩都是神色微微一凝,互相交换了个眼色,若有所思。卢长老这话揭出一件令人吃惊的事,偃月宗门可对外从没公布过明确的宗主之属。

而谈向应的云渡行,只可能是元会门外围,新近发展的新盟,什么时候那家名门连北雍州的小行会也看得上眼了?

付明轩却是想到沈伯严近期一直在玉京周围打转,不由微微皱眉。被道修名门看上的地方,是祸是福难说啊。

谈向应脸色黑沉的就要滴下水来,道:“我一人说了自然不算,可是卢长老,在座的那两位也曾碰巧下过水查考过一番,您可以问问他们。”说着向燕开庭和付明轩两人一指。

“哦?是吗?”卢伯仲望向燕开庭,眼珠一转,又望向付明轩。

付明轩知道今天是没办法彻底不下水的,即使谈向应在夏平生威压之下,在偃月宗门面前洗清了燕开庭的事,可那批货物一天找不到,周边的各大势力迟早会被找上门。

他于是向卢伯仲点点头道:“在下玉京六致斋付明轩,我确与燕兄弟去了现场,并且下水看过。”

燕开庭也道:“现场痕迹蹊跷,那河床上只剩货船的残骸,不剩半点货品或外箱痕迹,而甲板和栏杆上并没有新鲜的摩擦痕迹,这在装货时应该多少会留下些的。”

听到这里,卢伯仲略一沉吟,道:“老夫还是无法理解。事到如今,也无须再保密制造者,那批货原材料极为稀罕,是秘密委托给了‘仁心匠者’,他们倾全坊一年之力,日前按时交出了货。我们的人怕出岔子,都没敢再转运,在工坊当场验货后,就用自己的人送到云渡行的码头。我们和‘仁心匠者’也是几十年的合作关系,一直以来都没任何问题,却不想第一次出事,就出在这么重要的一船货物之上。”

仁心匠者是北雍州的一家大型工坊,他们基本不做普卖的生意,都是定制单子,所以市场上名声不显,几乎没人听说过,在业内地位却不低,比起天工开物也只差了规模和积累。

“那么,收货的那边现在已经知道了吗?”

谈向应现在关心的是上面是否知道此事,若是不知道,还能想想别的法子。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望了望燕开庭。若知道了,这失职的板子敲下来,一连串的人都逃不了,云渡行这样资历尚浅的尤为倒霉。

卢伯仲收了神色,抿着嘴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这批货耽误到现在,已过了近十天,即使找路途运输的理由,再怎么都会过了最后期限。现在的问题是,要在上面派人下来查问之前,将事情抹平了,那最多被办个逾期,不然……”

谈向应眉头一跳,卢伯仲将利害说得很清楚,他不由地再次望向燕开庭。

“咱们雍州地界上,最大的匠府应是玉京燕家的天工开物吧……那丢的一批货,天工开物能不能……”

“呵呵!”燕开庭还未说话,夏平生已经冷淡地抢了话头,道:“原来欺负我家燕主,是早就打了这个主意?”

谈向应心下暗骂,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先前是一场误会,这不是无法可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