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1913(出书版)(23)+番外
原来如此,傅兰君忙恭喜:“恭喜你了,去日本待两年,回来必定受拔擢。”
刘太太羞涩地一笑,又问:“顾管带不去吗?”
傅兰君一愣,她想起了昨天在顾灵毓身上发现的那本《日语入门》。
模模糊糊又想起去年给佟士洪祝寿时,佟士洪似乎问过顾灵毓想不想去日本镀个金的。她霍然起身,难道顾灵毓真的要去日本?他都没有告诉自己一声就要去日本!
傅兰君打定主意要问个明白,谁知顾灵毓又开始闹失踪。当天晚上他没回家,第二天晚上干脆让人捎话回来,说自己最近军中忙得很,这半个月恐怕都不会回家。
傅兰君等得坐立难安,她想去军营里找他,但又拉不下脸来,只好这样僵持着,半个月不到的时间,整个人瘦了一圈,在学校里上课的时候差点昏倒。阿蓓劝她回家休息她也不肯,阿蓓叹气:“你这样作践自己是给谁看呢。”
傅兰君不说话,冷笑着用余光去看程璧君。
顾灵毓真的是在忙军中的事吗?还是在忙着去日本的事?去日本的话当然要学好日语,眼前就有个现成的日语老师,在日本待过两年的,说得一口好日本话,对什么上野、富士山的如数家珍……想到每天晚上顾灵毓和另外一个女人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场景,傅兰君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几天后,程璧君来请辞,更坚定了傅兰君心里的想法,她一脸抱歉:“在学校里真的很开心,但是我要回日本了,只好向你请辞了。”
傅兰君心里冷笑,回日本,好一个回日本啊,那边顾灵毓刚刚要瞒着自己去日本,这边程璧君就要回日本,上野的樱花、富士山的雪,好得很哪。
半个月后,顾灵毓终于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傅兰君正在床上休息,半梦半醒里听到有嘈杂人声,勉强支撑开眼皮,模糊视线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走去,轻声细语地在和人说话。
他们在收拾东西,正打开衣柜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些东西来。傅兰君听见顾灵毓对丫鬟说:“这个不用带,那边天冷,这个穿不住,去了再做新的。”
傅兰君一个激灵醒过来。
他这是回来收拾行李了吗?他这就要走了吗?
她屏气凝神不说话,只躺在床上透过床帐子去看他。他指挥着丫鬟收拾了半天才收拾好所有东西,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深深地看着,最终,他一句话也没说。
傅兰君躺在床上,眼泪淌了下来。
他就这么走了,连道别的话都不跟她说。他还会再回来吗?会不会他从此就在日本扎下根,和全心全意爱慕着他的程璧君一起,另立门户,另起炉灶,忘了故国还有一个她……
越想越觉得心如火燎,傅兰君掀开帐子跳下床,鞋也没穿就追了出去。
院子里没有人,他已经出门了。傅兰君追出大门,只见一辆马车正渐行渐远,她喊着顾灵毓的名字追上去,马车却并没有停,反而越跑越快,眼见着马车消失在视线里,傅兰君绝望下来。她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顾灵毓”,浑身脱力地瘫坐在地上,眼泪歪七扭八地爬了满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轻轻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傅兰君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顾灵毓站在面前,蹙着眉头,微微弯着腰冲她伸着手。
顾灵毓握住她的手把她打横抱起来放进马车车厢里。已经是初冬了,她光着脚一路追出来,一双脚冰凉凉脏兮兮。看着她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样子,顾灵毓焐着她的手:“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傅兰君紧紧握住顾灵毓的手:“你要去日本?”
顾灵毓一怔,没有说话,傅兰君自暴自弃:“你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要去日本,还要和程璧君一起去,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人……”
顾灵毓啼笑皆非:“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谁跟你说的我要和程璧君一起去日本?”
傅兰君惊喜地抬起头来:“你真的不和她一起去?”
顾灵毓解释道:“真的。去日本还有个眉目,和程璧君一起纯属无稽之谈。”
傅兰君盯着他的眼睛:“那你这次是去干什么?”
顾灵毓淡淡一笑:“去山上。刚刚离开的时候,我知道你醒着,那时候我想,如果你不阻止我,我就真的去日本。”
他把傅兰君的手合拢握在自己的手掌间,哈一口气,低声说:“谢谢你最后追了出来。”
傅兰君一阵心悸,差一点她就真的失去他了!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来,她的头脑突然一阵晕眩,整个人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人在床上,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顾灵毓一个人坐在床头,正握住她的一只手,目光温柔如水地注视着她。
傅兰君摸摸脸:“怎么了?”
顾灵毓低低地笑,笑得她莫名其妙,半天,顾灵毓伸手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顾夫人,恭喜你就要当娘我就要当爹了,初次做父母,以后咱们要互相关照了。”
顾灵毓带着傅兰君去佟士洪家给佟士洪赔罪。
节日刚过,佟士洪家却没有一点过节的气氛余韵,满宅子里清清冷冷的,还嗅得到线香的气味。顾灵毓向佟士洪说明情况,佟士洪倒是很豁达:“你知道对自己而言什么最重要就好,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说完这句话,他又叹了口气,苦笑道:“那一年,他原本也是要去日本留学的……”
傅兰君听得一头雾水。
佟士洪没有留他们吃饭,从佟家出来,顾灵毓悄声对傅兰君说:“今天是老师那位朋友的祭日,十年前死在海战里的那位何乔木。”
对于傅兰君怀孕,最兴奋的,除了顾灵毓和傅兰君,当然莫过于婆婆张氏。
原本张氏和傅兰君的婆媳关系仅限于每天淡淡地请个安而已,自从怀孕后,张氏每天都要来他们的房间待上一会儿,拉着傅兰君的手絮絮叨叨嘘寒问暖,这让傅兰君觉得很别扭。她对这个婆婆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每次面对婆婆,总有点喘不上气来,她把这归结于年轻守寡的女人的乖僻。
更何况,她从小受西式教育,和这位只读过什么女德女诫的婆婆着实没什么话可说。
但婆婆想着她肚子里的下一代,把这些尴尬和冷淡都视作浮云,傅兰君只得勉强应付着。
二婶有时候也会来看傅兰君,这也是一位年轻守寡的女人,脸上也总带点捉摸不透的微笑,好在人年轻,和她相处总比和婆婆好。但她似乎有些怕婆婆,和她正说着话呢,听到丫鬟说大太太来了,立刻忙不迭地起身就走。
到底还是在门口和张氏撞上了,于是互相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张氏是带着补品来的,笑眯眯地看着傅兰君吃下那一小碗补品,她突然开口说:“以后少和二婶来往。”
傅兰君不解,张氏仍旧是笑眯眯的,表情里却带上了一些让人怯的冷:“她这个人不吉利,自己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夭折了,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