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 日天都之地,民怨鼎沸,所指者谁?公心必当自明久矣。昔枪刀映日,相约起事,在下与公互为相应,偶有失从,乃得兵败而降。现今兵权尽释,手无虎符,麾无旧 将,昔之部众任人宰割。颜将军何罪?但因公之威势震慑朝廷乃而下狱。朝廷本见猜忌,今前茅相遇,我等愿得全尸犹恐不能矣。思及公乃堂堂皇室宗亲,却忍辱至 此,我心痛焉。公何威赫,焉能做他人俎上鱼肉?以公大名,于百万军中,一呼当百应之,何不乘此朝廷无备之机,密许以事,我辈当恭从......"
"启禀皇上,青王、西王求见。"喜雨入殿禀报。
妫 语抬眸冷笑一声,看了看时辰,又扫了眼阶前的刘郢华,自然明白了其中关节。"让他们到南书房......不,就叫他们在外殿候着吧。"青王、西王倒是机灵,眼看着 朝廷要动他们了,就以牺牲南王作为代价来讨个功劳。果然是一条好计策呀!此番他们必是带了南王的罪证前来。这个刘郢华倒来得真是时候了!看来他们并未碰上 前去围府的禁军。
"是。"
刘郢华伏在地上,本来坚定的心意忽然之间有了丝动摇。他没料到青王西王来得那么快,或者说是南王居然应承得那么快,看来他的话在南王心里根本没占到什么份量,想至此,他心冷了一半。
"刘郢华,这信所言的句句都真?"
他抿了抿唇,还是应道,"回皇上的话,臣以性命为证,臣所言句句属实。"
"若你信中所言属实,那殿外的青王、西王又作何解释?难道他们两个人单枪匹马就想来逼宫么?"妫语淡淡地问着,却不为盘问,而是想探探他的底子。
刘 郢华听出了其中微妙的意思,心中一定,回道,"臣启皇上,起事一事成在周密,然此等大事商议之时小臣也在场。小臣当时劝阻,想必二王恨在心中,此时入殿来 多半为陷害小臣意图谋反,以堵小臣之口;兼则试探皇上有无知晓,他们便可见机行事,策动叛乱。所幸小臣未有耽搁,圣上英明,必当明察。"
妫语看了他半晌,才终于说道,"刘郢华,不管你说得到底有几分真假,然你却赶在他们前面,怎么说你的话也是可信度大点。"
刘郢华微乎其微地勾了下唇角,伏地道,"圣上英明。"
"嗯。你举报有功,不但无罪,我还有赏......就封你为兵部司戎长史吧。"妫语将信放在一边,细密的眼神稳稳地看住他。
刘郢华背脊一动,磕了个头,"臣谢皇上隆恩,然臣恳请皇上将臣之有功抵南王不查之过,如此,臣虽放逐远疆,心亦甘之。"
"抵南王之过?南王岂只是过?他那是谋反!"妫语故意加重了语气。
"皇上,南王有罪,然此罪并未遽行,不过是受人利用。臣身为僚属,规劝有失,有负圣望,臣之罪尤重。"刘郢华此时忽然朝妫语看了眼,语气略转,"皇上,此信只为青西二王煽动南王之罪证。"
妫语眼眸微细,但却已浮笑意,"你的意思是想翻供?"
刘郢华连忙又磕了个头,"臣不敢。为陛下计,臣以为摄政王当力保南王。"皇上自是不愿与孙氏正面冲突吧?当然这句话刘郢华自是不敢吐出口的。
妫语眸光一掠,好个刘郢华!齐冕身边居然有这等人物!惩处南王自是不能太过分,而且更不能摊上谋反的大罪,毕竟孙颐是他的女婿,到时难道还扯上孙家?所以青西二王打得是绝对的好主意,就是想让朝廷处理到后来不能再处理,只能不了了之,当然也就别再想要惩藩了。
"刘郢华,齐冕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你如此为他?"
刘郢华苦笑一记,"王爷对臣有知遇之恩,臣自当倾身以报。"惩藩一事显是势在必行,他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妫语绕过书案,走至他面前,亲扶起他,"你救他性命,那从今往后,这恩算是报尽了吧?"
刘郢华受宠若惊,几有敢相信,"皇上......"
"从现在起,你便任中书省右散骑常侍。"妫语转脸吩咐,"等会儿叫喜雨传话给罗影,叫他拟旨。"
"是。"知云应了声。
"皇上......臣谢主隆恩。"刘郢华再度跪下磕了个头。
"起来吧。"妫语抬了抬手,"知云,传二王。"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二王入殿行礼。
"平身,赐座。"妫语温声语道,"二位藩王此时觐见,有何要事啊?"
"臣有急奏......"青王在站起身见到阶前赫然站着的刘郢华时,脸色不由一片灰白,竟似喉中塞了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西王蒋皙细长的眼睁大了几分,闪过一道阴郁的光芒,抢在前头道:"皇上,臣等此来正是为揭发南王与其府僚刘郢华密谋造反一事。"
妫语朝刘郢华瞟了眼,"哦?南王与刘郢华谋反?"
"正是。南王叛逆之心昭昭,欲策动南军旧部起事逼宫,还妄想我等与其相应,约以富贵。此为其手书,请皇上过目。"蒋皙从袖中抽出书函交到知云手中,呈递御前。
妫语打开看了遍,轻笑了声,"这么说来二王对我倒是忠心耿耿,而刘郢华才是真正的叛贼?"
青王闻言脸色愈见阴暗,但蒋皙却似浑然无所觉,他一脸赤诚地道:"皇上,臣忠贞之心拳拳,天地可鉴!"
妫语心中厌恶,于是冷笑一记,"二王做得好打算呀!"
"皇上的意思是......"蒋皙的脸色一变,随即又复证证有词,"皇上万万不可听信逆贼刘郢华之谗言哪!他久为南王麾下谋士,且颇受重用,此番便是他为南王谋计。皇上,臣绝无半句假言,请皇上明鉴哪皇上!"
妫语看着蒋皙涕泪纵横地伏在地上,心中又是恼怒又是憎恶,天下善作不要脸之语的人尤以此人为最!"西王对我之忠心言之凿凿,那此信又做何解释呢?"她一扬手中的信,正是青王手书。
青王袁肖阳只觉眼前一黑,那信,不是说是烧毁了么?难道是笙儿骗他?他朝刘郢华看去,恍惚中只觉那人阴冷地笑着,仿佛一切都只是个阴谋。袁肖阳忽然想到,这或许就是南王的将计就计,甚至,这就是蒋皙的诡计,牺牲的本不是南王而是他!
"你们可知此信内容?"
"不,不,皇上,请皇上明鉴,臣对皇上真的是忠心耿耿啊!此信内容臣的确毫不知情,臣可指天发誓,臣绝无谋逆之心哪皇上!"蒋皙跪行至书案前,几近号淘大哭。
妫语微有些皱眉,明知道他不过做戏,但他话里却是明白无误地指出了罪证之可伪。当然他也打算放弃以自己手中之信来指证南王谋反一事。刘郢华也拢紧了眉峰,这个西王的确是阴毒无赖到了家。这一下,只得看双方证据谁比较过硬了。
"皇上。"喜雨匆匆入殿,上前在妫语耳边轻声道了几句,妫语眼一眯,"带上来。"
"是。"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小的只是奉命送信,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啊!皇上!皇上饶命!"一个家仆被侍卫带上殿,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