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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7)

"臣担心......"巫弋还是开不了口。

"你担心我安人在各藩王身边是为逼反他们,好让其攻入天都来将那一家子一网打尽吧?"

"......"

妫语一手拍上窗棱,紧紧咬住下唇,再开口时,声音如出冰窖,"我是这么打算过,纵然我活不下却了,也要拉来一车垫被。"

"皇上......百姓何其无辜。"

"他们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妫语声音轻颤,负在身后的纤手绞得泛白,似乎强自克制着,不让脆弱彰显。忍了许久,却在听到身后巫弋一声轻叹时,散尽了气力。

"你 放心。"她轻倚在窗边,浑身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萧索来。"一年前的我不定还会做出这种事来,但现在的我已没了那胆子与傲气。......藩王若叛,南王还有名有 号,可其他三王却没那种政治优势了。顺应南王,则捞不着更大的好处,最可行的办法便是抢先攻入天都,扶植傀儡。若到那时,我便有千种手段也难动闻氏一根毫 毛。如今安插了这些进去,就是未雨绸缪。南王心志不小,此次虽东有平州金相和别将制肘,西有滇云府居心叵测,孙预又派了柳昌之盯住他,但也只能拖个三五 年。不是长久之策。......不过,这三五年给了朝廷准备的时间,也给了南王准备的时间。如若不这样,那我们就真的只有挨打的份了。......你想,若是玉石俱焚的 事,项平岂会去办?"

巫弋听得动容,一时间,心里五味俱存,是感激,是欣慰,是同情,也是钦佩,这么默了半晌,忽然对妫语磕了三个头,"皇上心存仁念,对得起天下,是巫弋小人了。"

妫 语幽幽地看着她,"天下?我对他们好么?......你错了,巫弋,自从那个一直温柔照顾我的小丫鬟将已逃出闻府又不识路的我重新带回闻府的那一刻起,我便再也没 对任何人好过了。千万别给我骗了......你可知此去的二人是谁么?"妫语拉起她,"一个是今科榜眼,另一个是江湖杀手,事成则齐活,若是打草惊蛇,那么这个榜 眼也休想再留有一口气了。"

巫弋抬眼看她,对上一双不避不让的双瞳,那么自暴自弃的眼神,似乎存心让自己看见她的阴狠。是对是错?巫弋前所 未有地迷惑了。不经意间,久远前,师父的话萦绕耳边"俗世纷繁,本自是非难断,回首处,得以不得以时,已是惘然。"连师父都参不透呵......或许世间事本只有 立场可言,而无论对错。

"巫弋唯皇上之命是从。"

妫语一怔,随即泛开一丝苦笑,"巫弋,你最懂如何缚住我,以德,以仁,以善念,将我所有怨意邪念都压住。天知道我为何要如此辛苦!"

巫弋温厚一笑,"皇上过奖。"

妫语别开头,在转过书案时,不意瞥到'巫策天'的谢恩折子,于是便想到了一人。"青云衣的状况如何?"

"这几日正闭门修行,'惶冥九诀'已略成气候。"

"略成气候?想不到她还有点修邪功的天份。"妫语冷冷一笑,"不能再留了。"

"我会注意的。"

"不妨找白霓裳帮忙。"

"是,"巫弋有些嗫嚅,想了会还是开口,"那,白霓裳打算如何处置?"

"她么......"妫语神色迟疑了片刻,"留着吧,你主掌'巫策天'之后谁来带你的小徒儿斫冰?让她跟着白霓裳可多学点,她可是未来的祭司。"

"是,那巫弋告退了。"

"嗯。"妫语挥手让她跪安。

巫 弋走后,大殿里顿时沉寂下来,她指尖轻滑系在腰间的玉带,一片冰凉。巫曳已暴毙,青云衣也难逃一死,这两个陷她于这个地狱般生涯的始作俑者终于被她亲手除 掉了。心中不是没有兴奋的,但短暂的快意过去,继而是排天倒海的不堪回忆。什么是欺骗,什么是背叛,什么是无情,什么是残忍,她领略得太多,也做过太多。 不是没有心软过,但......妫语敛起绢纱的袖口,手肘处那一丝赤线妖冶而诡异,'绝尘纱'的至毒呀。以性命为代价的轻信,她是怕了,也不甘心,凭什么人人都可 以活得那般天经地意,只除了她?看着这条赤线,妫语唇边绽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绝美而凄丽。

流年faye 2007-03-29 18:54

第一部 深宫篇 第七章 乱起

朝 政在两家各有心机的安排下倒也平安无事。顺顺利利地下来,也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首先是承建三年,孙业环因病上递辞呈,摄政王位由孙预接任,孙颐也出 任吏部右侍郎,孙须升任兵部员外郎。同时闻家也是声势如日中天,闻诚封护北将军,戍守瀛州。闻谙任吏部左侍郎。又二年,闻家大小姐闻词出阁,嫁与翰林学士 王庚启之子王熙。至此,闻家已拢络了许多朝中权贵。

而与此同时,妫语也将她的人通过项平一个个安插入各部院。巫弋在青云衣伏法后,继任"巫策天"正卿,成为碧落国的主祭司。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展开,与她所预估的一样。

承建五年,陈州、洛州相继发生蝗灾,夏江汛期,沿岸多有涝灾。而天都近来也是多日淫雨。灾情上报,各部依情拨下赈灾款项,虽说风不调雨不顺,但总算还在控制范围内。

至八月初一,女皇及笄大礼在即,朝廷内外无不费尽心思想让女皇开心,但提了一两个建议上去,却都以用度过奢退了回来。

这日,妫语在宫中暗召项平,因为南边有信了。

"他倒是会瞅时机,想借天时地利?"

"皇上占了人和。"项平持平的声音没有变化。

"是要准备了。沈复可说清几时起事?"

"不出下月。"

"下个月?"妫语扫了一眼阴霾的天色,"他已准备就绪,可朝中大臣却成天只知说什么大礼,心思都花在这个上了!"

"这也是臣下一番心意。"项平看了看妫语,"皇上,臣以为这大礼还是要办的。天家礼仪自不可因他事而废。"

妫语盯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挥了下手,"你去议吧。上了便准就是。"心底暗叹一声,办就办吧。他们折腾,到时误国的罪名却是她来受。君王有时也是个背黑锅的。

次日朝堂,紫宸殿上流露一股喜气。女皇终于准了折子了。百官议论纷纷,及笄大礼呢。先皇还未即位时的那次,也是盛极天都了。仪銮从未央宫直铺东昶寺,满街的花瓣、糖果。那排场,除了后一次的出阁,可谓是冠绝一代了。这次,不知又将是怎样的华奢。

妫语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申诉建议着,兴趣缺缺,从未有过的无聊兴起,她懒懒地一眼眼细看每一个官员,发现孙预同样也是一旁纳凉的姿态,不参与,也不显露自己的不感兴趣。

正好笑间,陡然地上一震。妫语秀眉一敛,地震?百官更是惊得失了颜色,纷纷抬头望向大殿外某处,静待后续,连孙预也是凝神细听。但似乎只是那么一震,再无其它动静。

妫语暗吁一口气,才想说话,却见一个上太监狂奔入殿,满脸惊色,口中大呼:"不好了,不好了,器山崩了,器山崩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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