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光有信么?"
"没呢!但应该不会有事。"
"暂时先拖会儿吧。至少今晚以前,可以让她开开心。"喜雨转过身,"你要不先回去安排着,这么大的事估计会有许多大臣到场,你这个皇上御点的司仪官可不能缺。"
"哎。"知云点点头,随即退去。
"这是柳轩。"孙预在一处靠水小居边停下,"此处引华河支流天水,通护城河,蔓延整个禁宫,由西及南,再及东。"
"柳风藉水,原是这样才好看。"妫语笑望孙预一眼,随即一抬头。
长条拂水点点情,高蝉鸣远声声志。
"每吟必有气度在,真是个人物。"
"呵呵,这是以君主在称赞呢?还是......在拍马屁呢?"孙预笑刮她鼻子一记,惹来一记白眼。
"你别走得太急,这里每处都有每处的好,只是现下时令不对,往后哇,有你玩的!这柳轩南边还有'花中王庭'的毓荣阁,牡丹时令时,那天姿国色,当真属于富贵气象。"孙预边走边说,"我今儿只带你走马观花,日后得了空儿,一起来游园子,可就一一现出这好来。"
"哪!此处便是桃塘,遍植桃树,有如桃花源,三月春风过,这儿便姹紫嫣红了。"
"丽华夭灼疑似渔郎到处,落英缤纷本是神仙府第......化外武陵......当真是文人墨客,笔上文章,胸中博学。"
孙 预拉着她又往前去,"这儿是禁宫,皇家府第,自然得有些真章。喏,前面便是双春台之一的摇青台了。此处遍植藤萝,蔓绕四处。圣祖乾定帝曾御笔亲题'窥芳' 二字;还有另一侧的涵绿台。"他拉着她紧赶几步,登上涵绿台。"此处由柳轩那儿引水汇池,即涵绿池。别看现在这儿残枝孤管的冷冷清清,等到了春夏之交,此 处可是荷叶田田,香风阵阵,绿浪满池。"
妫语微侧了侧头,"怪道要叫涵绿了,原来是荷叶。"
"是呀,此处题的便是'雅士恬恬'。"孙预一指台上的双联。
"水风吹露滚滚,闲手摇扇凉凉......可不就是一个逍遥雅士么?"妫语失笑。
"呵呵呵呵"孙预笑着,拉过她,低声道:"不过这儿的荷花可不太好看。过小,色也不怎么样。要看荷花得去露莲台。那儿的荷花拔杆高,花也大,色又红,极是好看。"
"哦?那儿题着什么?"她靠在孙预胸前,瞧着霞光西斜。
"两个字,菱女。"
"菱女?这怎么解?"
"临镜本自娇颜色,出水却带三分羞。"
妫语摇头喟叹,"说是露莲,却通篇不着一字于花,不过倒是把这份纯雅点化出来了。"
"宫 里这些题都由能人所题,要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看着应景就是。像梧子园的就是明宗天德帝时'辛酉三才'的状元郎乔远帆所题。'童子拾得红豆意,焦尾抚出相 思调'。这般神来之笔。桐子即谐童子,形似红豆,红豆又暗合相思。至焦尾又是一典,翻出这梧子园的深院锁清秋,相思难凭寄之意,正应了秋叶梧桐的景,却又 偏偏隐了这'锁'字,只书'深院清秋',愈见含蓄蕴藏之致。明宗本嫌其凄伤,但又觉其意嘉,便仍用了。"
"辛酉三才本自不凡哪!"妫语想起了左明舒,那个远在麟州却又虎视耽耽的天下第一谋士。
"是啊。这乔远帆本有辅国之策......可惜了。"孙预转而握住她的双手,贴在胸前,"妫语,不,言倾,相信我,我会助你。这是我孙预用心在说话,用心在承诺。我说的每个字都将刻在这里。有我的地方,你可以安身,可以立命。"
妫语咬紧了唇,感受着手心热烫的震动,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再点头。
"但是,也请你答应我。"孙预认真地看着她缓缓道,"国事为先,私仇为后。"
妫语闻言反包住孙预的手,"好,你也听好了。我虽如此身世,但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碧落的事,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好,好!"孙预一把抱住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感觉到两人的心是如此贴近,共同进退,共同承担。可以悲欢同,可以生死共!
流年faye 2007-03-29 19:10
第二部 庙堂篇 第十五章 出鞘
申半,一直守在梅轩外头的喜雨才远远见着孙预与妫语携手回来。他立刻转回身吩咐,"马上通知鸾卫仪准备车驾......小秋,你拣几套厚重的锦裘出来,记着,切不要沾着喜色。"
"是。"
"还有你,你去御膳房准备些皇上平日喜欢吃的点心放于车上。"
"是。"
喜雨这一连吩咐完,妫语也踏了进来,他立时捧上一盏温热的红枣燕窝汤。
妫语正渴着,便接过喝了几口,"忙什么呢?"
"皇上,方才萧夫人来过了。"
笑意微敛,妫语沉默着又喝了口汤。
"下人回说找不着皇上的人,便又回去了。"
"她说什么没有?"
"无非就是想问问今日罢朝是怎么回事。"
妫语点点头,才坐下,却见喜雨欲言又止,"还有什么?"
"呃,皇上,知云......午时来过一趟。"
"知云?他不是在成王府料理后事么?"妫语面色一凛,马上站了起来,"他人呢?"
"又回去了。皇上......成王妃没了。"
"你再说一遍!"妫语疾步走到喜雨跟前。
"皇上,这是成王妃留下的遗书。"喜雨从袖管里抽出一面细绢,上等的质料,莹白而丝滑,却于中透出斑斑血红。
妫语捏在手心,却不知如何去看。僵了半晌,她才深吸口气,将之展开。
"圣 上明德,恩诏万物,中兴国业。妾与先夫恭逢盛世,俱感上苍之福祉。然陛下万革伊始,小人遽起阻挠,跳梁小丑本无足轻重,然奸人恶胆,小人成势。先夫秉持圣 意,却遭贼子毒手。妾诚痛心,然为家为国,此亦男儿有责,妾无所愧恨。只近夜,妾获悉贼子犹成党势,其心险恶,意欲犯上。妾慎思日余,虽其强势逼人,然此 等犯君害国之事,不得以闻上听,则妾成千古罪人矣!故妾虽受其胁,然此心坚贞,以身作谏,不坠先夫之名。望陛下明察之,君安则国兴,国兴则民安国保,四海 呈平。妾生只一女,年及四岁,但从今后,双亲俱逝,孤苦无依,伏乞陛下念同宗之亲眷顾之。 妾成王遗孀妫门柳氏绝笔。"
"知云怎么办事的!"妫语捏紧了遗书,"摆驾成王府。"
"是。"
鸾仪幸驾成王府,德王与众位前来吊唁的官员都拱着庆元公主出来接驾。才四岁的妫昱一下子见着那么多生人,又看不到爹娘,早吓得不行,待一见到跨下鸾舆的妫语立时便爬起来跑了上去,一声"姑姑"便抓着她的袍子再不肯放手。
妫语心中因这声叫翻起滚滚热烫,这儿居然也有人拿她当全心全意可以依靠的亲人!她俯下身,抱住小公主低泣着有些发抖的身子,"昱儿要乖,不哭。有姑姑在这儿,没人敢欺负你。乖,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