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知云一听这口气,似是有去的意思,脸色微变:"主子......"
谁知还没说完,就听女童一蹦蹦到女子怀中,"好啊好啊!姑姑带昱儿去!姑姑带昱儿去嘛!"
女子抿唇一笑,明眸微弯,眉宇间便溢出倾城倾国的风采来,正欲答应,却听身后人抢先道:"主子,元宵灯市多有龙灯,人多物杂,恐伤了主子和公子小姐。"
另一侧一华服少年亦上前一步,恭谨道:"是啊,姑姑,岸上人太多。"他眼望着那灯市如昼的街市,口中却出言阻拦。
女子轻嗤一声,"都是宫里带出来的习气!"她瞥一眼身侧的少年,回头对侍从道:"你们三个不是功夫挺了得么?我还没见识过呢!今儿呀,我去定了。"
知云有些讶异地抬头,不知一向持重的主子何以会如此任性。倒是喜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边低低道了两个字"民情"。
"是。主子。"知云一怔,马上应了下来,"靠岸。"
"扑通"一盏白瓷杯跌落河中,一条小渔船上,只悠乎乎传来几声梦呓般地呢喃,"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啊!原来这世上真有绝世的大美女!"
"啪!"劈头打来一记竹箫,顿时让人心绪全无,说话人回头怒瞪,"干嘛打我?"
"你不知道么?有些物事,有些人看上一眼就有够折福的,我这是在救你!"月夜下,这男子圆脸圆眼,乍一看憨厚可爱,再一看,他眸光清敛,举止从容,自是不俗。
"听你的鬼话呢!"
圆脸男子瞄一眼这个神采灵动,一脸神往的同伴,"你可知她是谁?"
她秀眉一挑,长长的眉梢往上微勾,"谁?"
圆脸男子盯着已下画舫的那群人,"天都城里有如此风姿,如此懿范的只有两个人,而年纪如许,气度如许的就只有一人了。"他看着同伴依旧茫然的脸,叹了口气,"你身为'三司馆'中人,竟如此孤陋寡闻!天都第一人是谁?"
"啊!你是说......说......"
男子横她一眼,随后又是一叹,"只可惜红颜薄命哪!"
"红颜薄命?"
"是啊!'绝尘纱'至毒痛楚,你我能挡其十一乎?"那男子微扯嘴角,语义里头有一丝隐约的钦佩。
"你说'绝尘纱'?"原本躺在船里的人忽地坐了起来,竟就是王随。"你怎么知道的?"
"还 记得你让我们查过太傅夫人萧霓的事吗?"圆脸男子眼神放在远处,映着水光一片晦暗,"当时我觉得那两人对自己二女儿的前后态度挺怪异的,就着人查了没停 手。前些日子来了个消息。"他语声一顿,仿佛有些沉重,"虽不知是何原因,但,有人却是狠辣到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拿来下毒,以利于控制。"
一句话落,船里顿时沉默,王随看向那一行人行去的方向,眼微眯,"走,跟去看看。"
"昱儿,你要什么就尽管问知云要。"妫语由长光护着穿行于人群中。整个街市烟光琉璃,琳琅入目,有各色小吃飘香沁人,有溢彩花灯烛光炫人,更有纷杂艺人呼声震人。那满目的缭乱早迷花了游人的眼。
知 云抱着小公主,饶是身怀技艺,也还是吃力。那小公主毕竟年幼,一时被花灯吸引了过去,一时又被糖葫芦串给吸引了过去,再一转又扑向这儿的喷火杂技,一会儿 又扑向那边的皮影戏。知云早应付得头皮发麻,谁知主子竟又下来这么一桩任务,正自叫苦,那小公主已在他耳边拍手娇呼,"好啊好啊!姑姑最好了!"这里声音 才落,随即便努着红艳艳的小嘴瞅住知云,搂着他脖子的手更是牢牢地不放,一脸撒娇地说:"知云,我要刚刚的糖葫芦!"
知云闭了闭眼,"好。小姐请等等。"他把公主交到喜雨手上,回头找路去买。好一会儿,才拿了几串过来。公主一见到他便扑过小小的身子去,"知云真好!"
妫语将另一串拿给一旁一直没吭过声的妫昺,却惹来他的惊讶,"姑......姑姑?"
她浅笑,"怎么?不爱吃?"
"不,不是。"妫昺小心地接过,却是盯着它发怔。而那一边,公主早咬了口吃上了,还一个劲儿地把整串凑到知云嘴边,"好甜呀!知云,你也吃吃看!很好吃的!来,你也吃一颗!"
知云正自头疼,微侧了脸,口中称谢,"谢小姐,奴才不喜欢吃,小姐吃就好!"但公主偏生小孩执拗,一直往前送,糖渍粘了知云满脸,最后还是给塞了颗进嘴里。
"嗯,这才乖!"
其余几人都忍着笑别开头。
"哎,怎么看她也不像人们传的那样。"
"唔,我也没想到,曾经以为能够巩固亲政,并力推新法的人必然......"他忽然想到一点,这个亲政与新法是不是也是受人指使才办的?毕竟她才只有十六岁。
王随一手勾上他的肩,有些深邃与认真,"乘雷,你那些消息,对于她有着什么样的评价?"
"嗯?" 被唤作"乘雷"的男子抚着下巴深思了会,"据消息来看,她是个颇有作为的君王,现在么......如果单看这个人来说,应该是坚韧又有温情的人,还有,她太年轻 了,如果排除他人安排的话,心智成熟得有些过,我十六岁时哪有那么多脑子?"可是,如果受人指使,谁有这个能力与必争的利益呢?似乎找不出一位必要如此做 的人来。
王随一笑,喃喃吐了两个字"难怪",便加紧步伐追了上去,几乎就是尾随其后了,他才懒洋洋地朝两名同伴道:"前儿我受了一桩托。"
"什么托?"
"解毒。"王随一笑,略略提高了声音,"绝尘纱。"话声一落,他满意地看到前行的人在听到这个词时脚步一顿。
"嗯?"乘雷挑高了眉,朝前头瞥了眼,领会地点点头,"哦,这个真的有解么?"
"我既然答应了人家,那五年之内就必会给他一个解毒的人。"
"能找到?"灵动的眉宇飞挑,企图引起两个一直忽略她的同伴的注意。
王随看着前面愈行愈慢的步子,笑意更深,"不就一颗球么?万物有生有克,总翻得过来。"
"切!什么叫一颗球?你是地理太差了好不好?也是,先人留下来的课业里,就你这门没过关过。你怎么翻?那可是从南极到北极,把每条经线都给跑便了,当然没人住的地方可以不去。"
王随见提起他不甚光彩的往事,不由朝她狠瞪一眼。才想岔开话题,却迎上了一双惊愕中有着不敢置信的眼眸。
妫语几乎是不能相信自己耳朵地呆了许久,望着那三个一直走在她背后说话的人一动也动不了。一颗球,南极到北极,经线?!她听到了什么?她听到了什么!
"主子......"
耳畔似有一声轻唤,震醒了妫语,但她却并不理会,反而是直直地走到王随面前,两弘幽深的眼波中满是深长的激切,"你......方才说什么?"
王随一愕,不料她问的竟是这个,不由有些奇怪,回视的瞳仁渐渐有些收紧,会不会......?!他为什么会有这个惊人想法!他深深吐纳了一番,又顺带瞄了眼两侧面色郑重的侍从,答得恭谨,"回小姐,这是小人业内的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