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宋孝春看清屋里的情况,他不禁迟疑了。
花奶奶受伤躺在床上,花妞儿也缩在床角瑟瑟发抖,她们这样一对儿手无缚鸡之力的祖孙俩,怎么可能欺负得了奸猾成性的宋老蔫。
看样子,这事另有隐情。
宋老蔫看到宋孝春,阴沉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挣开警察的钳制,大声呼喝道:“孝春,你看到了吧,这些人连警察都叫来了。你们还愣着干啥,还不快过来救我!”
宋孝春犹豫不定,宋老蔫转了转眼珠,“咳,孝春,你的东西……?”
不想要了?
宋孝春脸色一白,用力跺脚,指着被警察围住的宋老蔫,吼道:“乡亲们,上啊,救人——”
明月挡在最前面,她大声劝阻:“别听宋老蔫胡说,他才是罪大恶极的混蛋,警察带走他是有原因的……乡亲们,你们听我说……”
宋老蔫生怕明月把他的丑事说出去,于是,指着明月,大声挑唆道:“警察就是她,就是这个老师带上山的,她不是好人,她想毁了咱们高岗,快收拾她啊,打她——打她——”
不明真相的村民真有上来抓明月衣服的,明月躲避不及,被人狠狠推搡在地上。后面的人涌上来,一双双大脚无情地踩向明月。
三位警察也遭到村民围攻,眼看着场面就要失去控制,突然,一抹峻然高大的身影横插进来,一手拎起一个施暴的村民,把明月从地上抱了起来。
关山!
关山!
竟然是关山。
他,来了!
他又一次救了她。
明月的视线模糊一片,可是内心里却有一股暖意不停地向上升起。
之前,所有的迷惘,慌乱,焦灼,愤怒,甚至是委屈,都随着这重重一抱,化为安定和平和。
有他在的地方,永远都是安宁。
“小董,交给你了。”情况危急,关山顾不上和她对视一眼,匆忙把她推给董晓东,然后,冲上去,解救院子里那几位被围攻的警察。
警察见到有军人来帮忙,精神大振,可他们虽是练家子,可面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却不能随便动武,伤了群众。
尤其是关山,因为平常和村民的关系非常亲近,所以,他几乎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由着这些村民肆意谩骂殴打。
“乡亲们,你们别受坏人蛊惑,听我说一句,如果你们还信任我,听我说一句话,好吗?”关山大声喊道。
“嘶!”
不知谁一脚踹到他的伤腿,关山拧眉一肃,咬紧牙关,硬是把那股子钻心的疼痛挺了过去。
“乡亲们——”他举起手臂,大吼一声。
村民们终于慢慢安静下来,他们神情激动地看着关山,等他发声。
“我来说!”
忽然,静下来的院子里,颤颤巍巍地走来一位额头黏满血迹的老妪。
花奶奶?
只见这位年逾八旬的老人走到院子中央,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花奶奶——”明月失声惊叫。
花奶奶推开要搀扶她起来的董晓东,泪眼婆娑地冲着高岗村村民喊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了这些好人吧。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花奶奶浑浊的目光在人群里梭视一圈,最后,牢牢地锁定在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生身上。
她倏然伸手,颤抖地指着宋老蔫,怒不可抑地揭发道:“是他!是他这个畜生,丧尽天良欺侮我家花妞儿,反过来却倒打一耙,污蔑我们!我要告他——我要告他,我要让他坐牢,坐牢!!”
“哗——”
花奶奶的话犹如一颗炮弹落在平静的水面上,瞬间,激起了汹涌可怕的浪涛。
第199章 我答应你
偏见与沉默。
是滋生罪恶的温床和遮羞布。
花妞儿出事之后,花奶奶选择沉默,不是因为她不伤心,不愤怒,而是这种无奈的沉默,源于社会大环境的偏见。
虽然是最值得同情最值得去关爱的受害者,可这种事情一旦曝光,受害家庭却会成为众矢之的,而那些异样的眼光和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则会把受害者推向更悲惨的境地,严重的,甚至会导致悲剧的发生。
这种可怕的隐形的二次伤害,才是花奶奶始终不敢站出来的原因。
明月以为,老人家余生都会背着这个沉重的十字架负重前行,却没想到,老人还是忍受不了内心的折磨,选择了勇敢,选择了正义。
这是一位值得所有人去尊重的老人。
没有什么比事实更好,更有力的武器了。
被宋老蔫蒙蔽的村民们,在短暂的震愕和沉默之后,忽然,爆发开来。
谁也没有想到,最先冲上去揪住宋老蔫领口的,竟是他的堂弟,宋孝春。
这个受尽宋老蔫摆布的窝囊男人,得知真相之后,再也无法忽视自己内心深处尚未泯灭的良知,愤怒失控的他冲上去一把揪住宋老蔫,“老畜生,我阉了你,看你还咋作恶!”
“阉了他,阉了他!”
宋老蔫惊恐瞪眼,不可置信地威胁宋孝春,“你疯咧,我是你哥,我手里有你……”
“我再怕你个怂,我就不姓宋!”宋孝春一拳上去,砸的宋老蔫嗷嗷直叫。
宋孝春惨笑一声,举高手臂,说:“乡亲们,他用我和镇上小寡妇私通的照片威胁我,背地里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恶事,他贪污四组贫困户的补助,他欺侮村里的留守妇女,他向镇上当干部的亲戚告状,截留了高岗小学一百万的慈善捐款……他……”
“我也要揭发他,二月初九那天下午,我去地里干活,差点被这个老畜生给……”一位年逾四旬的中年妇女抹着眼泪,站出来指认宋老蔫的罪行。
“我揭发……”
“我揭发……”
宋老蔫见势不妙,捂着肿成猪头似的脸,想从人缝里溜走。
“站住!”警察上前控制住宋老蔫,宋耷拉下脑袋,软瘫在地上。
宋家山带着村民们陆续赶来。
得知情况后,宋家山上去就掴了宋老蔫一巴掌,这位朴实的秦巴汉子,愤怒到手脚颤抖,“警察同志,带走吧,按国家法律惩处,该杀杀,该坐牢坐牢,我们高岗,从此,没他这个人!”
绝望哀嚎的宋老蔫,被警察带走了。
村民们无不拍手称快,之前因受宋的蒙蔽,对明月和关山谩骂殴打的几位村民,也主动到两人面前认错。
明月被踢了几脚,再加上一个昼夜未曾休息,应付完几位村民,她觉得心口处闷疼不已,额头冒虚汗,眼前的关山竟渐渐变得模糊……
“关……”她晃了晃,手臂无力地划过空气,人也像是抽了线的木偶似的,赫然间倒了下去。
“明月——”关山骇然大叫,长臂一伸,揽住明月纤细柔软的腰肢,把她稳稳地接在怀里。
“明月,明月,醒醒,明月,你醒醒。”关山俊朗的五官几乎缩在一处,他紧张地额头冒汗,心脏砰砰狂跳,一双漆黑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明月苍白疲惫的脸庞,生怕她出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