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眯缝着眼睛,睨着专心吃菜的宋铁刚,笑着扑上去,拨拉了一下宋铁刚的头,“你这个臭小子,吃得咋恁香咧……啥,啥叫放不开……你看他多能吃,像小牛犊子……哈哈哈……”
宋铁刚不满地歪歪头,避开红姐的手。
明月安抚地低声叮嘱他,“铁刚,我送老板娘去商店,你慢慢吃,想吃什么菜就叫小九哥哥给你做,啊。”
宋铁刚懂事地点头,“我知道了。”
明月搀扶着红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隔壁商店。
把红姐安置在绑有凉席的椅子上坐下,她转身去餐馆倒了杯水,这才刚回到商店,却听到柜台后面传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啊——啊——”
是红姐。
她从椅子上滑坐到地上,手里抱着一条烟,哭得伤心欲绝。
“死鬼,你走得那么早,留下我一个人,叫我咋活啊……”
“你家又来逼我要钱啊……他们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要不是为了宁宁,我肯定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呜呜……呜呜……杀千刀的,死人,死鬼,你走得那么早……呜呜……留下我可怜……”
“什么……要我再找一家过生活……呜呜……你知道我心里有人了吗?你是不是知道了……死鬼……呜呜……不可能……我和他……永远也不可能……我怎么可能配的上他……”
明月走过去,弯下腰,蹲在地上,撩起红姐黏在脸上被泪水浸湿的头发。
“红姐,地上凉,快起来。”她语声温柔地劝说神色迷惘的红姐。
费了些力气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让她重新坐回椅子上。
热水冒着袅袅白烟,凑近红姐齿痕深刻的唇边,“喝点水,润润喉咙。”
红姐听话地喝了几口水,她睨着凤眼儿,瞅着面前格外美丽的脸庞,忽然笑着说:“我……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是小明老师,对不对,对不对!”
“对,没错,我是明月。”
红姐像个小孩子似的鼓掌,而后,歪着头,看着明月,口中喃喃嘟哝道:“你……你是他的……他喜欢的人。他可喜欢你了,为了……为了你,他跑遍了红……红山镇,就是想逮……逮住宋老蔫,为你报……报仇。那……那个时候,我就……就看出他喜欢……喜欢你了。他看你的眼光和看……看别人的不……不一样,会发光……特别亮……亮……嘻嘻,我早……早就看出来了……嘻嘻……”
红姐像个孩子似的念叨起旧事,目光渐渐变得混沌迷蒙。
明月弯下腰,擦去红姐腮边的泪珠,她看着又哭又笑的红姐,目光像断崖上的月光一样清亮有神,注视着红姐,问:“你也喜欢他,对吗?”
红姐的身子震了震,细长的凤眼儿里面逸出一丝迷惘和失意的神色,她咂咂嘴,看着明月,竖起食指压在嘴唇上面,用力“嘘!”了一声。
“不能说……不能说,可不敢说,会坏人姻缘的,嘘!不能说,不能说啊……我是他姐,这一辈子就是他的亲……亲姐,我照顾他一辈子,我要对他……对他和他的媳妇儿好……对他们好……”
明月只觉得眼眶一热,一串晶莹的泪珠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红姐喜欢的人,是关山。
所以,她才会从始至终照顾关心着关山,却从未索取过回报。
若不是借酒浇愁,这个秘密,她自己一个人要背负多久呢。这些年,她靠着自己的能力撑起家庭,作为一个女人,苦命的女人,又该是多么的艰难……
脑海里只要一想到红姐抱着香烟缩在角落里哀哀痛哭的一幕,心就疼得抽搐成一团,为这样卑微,为这样活得格外小心翼翼的红姐而感到心酸和难过。
“红姐……”
明月抱着红姐,无声地哭了起来。
红姐眼神迷惘地拍抚着明月的脊背,低声劝慰说:“不哭……不哭……红姐帮你……帮你……”
关山到红山镇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傍晚。
宋铁刚早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让小九送到山口,独自爬山回高岗了,所以关山到镇上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明月坐在春风商店的台阶上,正托腮等他。
六月的风带着一丝热烘烘的气息,但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她一个人乖乖地坐在青灰色的石阶上,右手托着玉色的下颌,目光沉静地遥望着街道的尽头。看到他的身影,她呀的叫了一声,小兔子似的跳起,朝他冲了过去……
“关山——”
第215章 红姐的话
关山摸摸明月奶油似的面颊,笑着问:“怎么坐在外面?等着急了?”
明月拉住他汗津津的大手,晃晃,露出甜甜的笑容,“没有。”
关山朝商店里张望了一下,问:“红姐呢?她怎么不陪你说说话。”
今天山里某段通讯线路出现故障,他处理完毕才一路狂奔下山。
“红姐陪我吃饭的时候喝了些酒,醉了,在屋里睡觉。”明月解释说。
喝酒?
大白天的喝酒?
看到关山眼里的疑问,明月把红姐夫家找来要钱,红姐气不过喝闷酒的事同他说了。
关山一听气愤不已,“这些人太过分了!简直没有人性!这些年,红姐赚的钱,几乎都贴给夫家了,他们居然还不知足,不榨干她们孤儿寡母不罢休!你说,这样贪婪不顾及亲情的亲戚,要来何用!”
明月想了想,问道:“那怎么办,我们要管吗?”
“管!”关山黑眸沉凝地说道。
且不论红姐对他恩深义重,如同姐姐一样照拂着他,就算红姐是个陌生人,这样被人欺负,他也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那红姐夫家住在哪儿?”明月问。
“镇子西面。红姐丈夫去世之后,她夫家的两个小叔就把红姐和孩子赶出来了。要不是红姐藏起了丈夫的保险金,并靠它创业,现在还指不定过着什么糟心日子呢。”提起当年的事,关山难掩愤慨。
明月想了想,说:“你打算怎么帮红姐?去找她夫家理论吗?”
“那……”难道不去找吗?那怎么说理?
明月思考片刻,说:“对付这种人,说理是说不通的。红姐为了孩子考虑不想和夫家把关系闹僵,所以才对他们一忍再忍。既然这样,不如找镇领导做中间人,或是上乡镇法庭调解,用协议的方式解决此事。他们一直缠着红姐,无非就是为了一个钱字,作为儿媳,红姐赡养老人天经地义,她可以每月或是每年拿出固定金额的钱给老人做赡养费,但是她那两个有手有脚有劳动能力的小叔,就别妄想再来压榨红姐了。”
关山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明月,你可真聪明!考虑问题真周到!”
明月羞涩地抿嘴笑,“你别夸我了,再夸我就飘飘然了。”
关山看着面色绯红的明月,眼睛灼热明亮地看了看四周,忽然蹲下,把明月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