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草半路被截后,摄政王竟然上奏说国库空虚,且镇北王向来战无不胜,定能克服此等难关。
那时众将在军营里得到消息,连一向有儒将之称的卫云继都啐了一句脏话。
林十安听到司空齐骂的话,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端起了面前的酒碗。
“主帅!”易和钊见状,立刻劝阻道:“您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还是不要饮酒了。”
林十安看着他,“小伤而已,不必……”
“那也不行。”在这种事情上,易和钊总是格外严苛。
林十安明白他的好意,只好无奈的放下了酒碗。
此时,一名参将掀帐而入,跪地道:“主帅,罪臣郑楚寰求见于您。”
林十安面容冷淡的开口道:“若只是求饶告罪,不必理会。”
参将拱手,“他说有一件机密之事想要亲口告知于您。”
郑楚寰,便是此次众藩王造反的罪魁祸首——湛江王。
“他奶奶的,”喝的半醉的司空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不必劳动主帅,老子去看看他要说什么!”
“司空将军请留步。”这时易和钊突然开了口,然后转向林十安道:“主帅,自从郑楚寰被俘便一字未吐,如今却又主动开口,不如您亲自前往,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林十安垂眸想了想,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到了关押郑楚寰的军帐里,他迈步走到半人多高的囚笼前,居高临下道:“说。”
满身污糟的郑楚寰慢慢抬起头,扣在脖子上的锁链顿时发出一连串的响动。
他浑浊的眼睛看向林十安身后的易和钊等人,声音嘶哑的开口道:“我只与你一人说,你让他们先出去。”
“阶下之囚。”林十安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岂容你有选择余地。”
“哈哈哈哈哈哈——”郑楚寰听到这句话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不愧是东凌战神,败于你手我也不冤。”
林十安没耐心听他这些废话,“你若还不说,本帅现在就砍了你的双脚喂狗。”
郑楚寰脸上依旧带着痛快的笑意,两只手却忽然紧紧的抓握在笼柱之上,“你可知,我与那八位藩王为何要反?”
“自然是你们狼子野心,想要谋朝篡位。”一旁的卫云继开口道。
“我们谋朝篡位,哈哈哈哈。”郑楚寰再次大笑了起来,然后指着林十安道:“有他在东凌国一日,又有谁敢?”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十安眼底划过一抹寒光。
“若我说,我们一早便知你会来讨伐西南收回藩地,我们起兵全是被逼之举,你信也不信?”
“你放屁!”司空齐气愤大吼道:“照你说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造反的?”
“这刀,是悬在我们头顶上的。”郑楚寰的声音忽然放低了许多,“什么国师观星测运,全都是借口。”
“你先帮东凌除了外辱,如今又解了内忧,林十安,你立下这不世战功,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住口!!”易和钊直接拔出佩刀指向了他。
郑楚寰却是全然一副豁出生死的模样,“要杀便杀,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怕吗?”
说完,他又转眸讥讽看向林十安,“你若不信,我藩王府的暗室中便留有密信,你进去一观便知。”
见他说的这般斩钉截铁,众位将军的目光都投向了林十安。
正如郑楚寰自己所言,他已是必死之人,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
若真如他所言这般,那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林十安看着笼中的郑楚寰,忽然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容。
“就算老天爷说国师害我,我也不会疑他半分。”
说完这句话,他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出帐。
而郑楚寰听到这句话,先是漠然的怔了怔,紧接着便像疯了一样连声叫好。
“卫将军,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去一趟藩王府的暗室。”众人行至半路,胡文铳面色凝重的开口道。
卫云继蹙着眉点了点头,“我也是这般作想。”
说完,他就看向胡文铳道:“你带一队人今夜便去,小心一点,切勿让主帅发觉。”
胡文铳拱手,“末将领命。”
三日后,郑楚寰将卫兵送来的瓷碗摔碎,用碎片割喉身亡。
林十安听到这个消息,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这四位被俘的藩王即便押至上京也是身首异处的下场,早死晚死都是死。
“主帅。”
林十安刚刚换完伤药,卫云继便走了进来。
他反手披上外袍站起身来,看着对方道:“可是军中有事?”
话音刚落,卫云继便直接跪地,“末将前来请罪。”
林十安立刻上前扶住他的胳膊,蹙着眉道:“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卫云继没有起身,而是在胸前拿出一封书信捧高,“这是末将命人从藩王府暗室中取来的密信,请主帅过目。”
林十安的神情渐渐变得冰冷起来,直起身垂眸道:“岂非连你们也怀疑国师?”
卫云继依旧低着头,坚定道:“请主帅过目!”
林十安接过他捧着的书信,手腕一甩便展了开来。
他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挑眉道:“是国师的笔迹不错。”
说完他忽然话锋一转,“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卫云继猛地抬头,“主帅,我已拷问过其他三位藩王,他们所言之意与郑楚寰半分不差。”
“早在我们从边境归京之时,他们便已收到密报,不出一年您必定会依国师所言挥兵南下,收复藩地。”
林十安唇角微微扬起,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
“主帅,您——”
“住口!!”
无论是边境之战又或是此次的平乱之征,林十安都从未这般疾言厉色过。
卫云继此时看着他眼底的肃杀与冰冷,踉跄的站起身来。
“主帅方才可是起了杀意?”
林十安阖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先出去。”
卫云继脸上浮起一抹苦笑,头一次用长辈的语气道:“十安,你还看不透吗,你只是太后跟国师手里的一把利刃,至刚易折,功高盖主。”
他抬起手,重重的落在林十安的肩上,“我是你父亲的同袍兄弟,怎么能坐视不管。”
林十安此时睁开眼睛,坚定的看着他道:“卫叔,你信我,沈衍他不是这种人。”
卫云继苦笑着摇头,然后放下手朝帐外走去。
“人心善变,钟情二字与这万里江山相比,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林十安唇瓣微启,可最终也没有辩驳什么。
但其实他想说,只要那个人是沈衍,他就永远不可能沦为笑话。
卫云继走后不久,司空齐与胡文铳也来了。
“主帅,上京我们当真回不得。”胡文铳满脸焦急,“今日我们才知,如今整个东凌国谣言四起,都说您是紫微星降世,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林十安听了这话,面色平静的看着两人,“圣旨已下,大军岂可拒不还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