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哪去弄那么多钱呢?
上哪弄,水琅才不关心,她已经去看另一间房间了,这间房间很简单,一张一米五的床,一个带镜大衣柜,一个五斗橱,一张写字桌,没有多余的摆设,从床边的军绿色包裹,得出这是周光赫住的地方。
但从水泥地上拖沓的痕迹,又看出这间房间应该不是一直为周光赫保留着,平时应该是有人在用。
“家具挺齐全,就不用动了,大姐和三个丫头住对面的房间,这间留着当我们的婚房。”
金巧芝指甲掐进肉里,忍住脱口而出的尖叫,不用动了?!
你们是家具齐全了,我们怎么办?!
这楼下的墙是刚粉刷的,窗户也刚油的漆,付好钱的地板,正送来路上,他们主卧里的柜子也都是重新换的最时兴的样式,光一个沙发就买了三百多块,天鹅绒的!
还有客厅的桌子,椅子,玻璃柜子,对对,还有她的弹簧床垫!
怎么就能让给大阿姐和三个乡下小丫头睡了!
金巧芝快气炸了,但眼下还欠着钱,还被人拿捏着比命还重要的工作,不但半个反对的字都不敢说,还得赔上笑脸,“小弟,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吗?”
“哦呦!”舅妈没忍住笑出声,开心坏了,“我看还缺个上下铺,你们原来房间的床,挤不下母女四人,小卉又没了腿,肯定也挤不得。”
金巧芝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皮笑肉不笑道:“是呀,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们现在还欠着钱,这两天要到处忙着借钱,舅妈刚才也说了,你是长辈,不能看着大阿姐受委屈,想必你今天晚上一定会送一张新的上下铺过来给大阿姐和三个丫头睡吧。 ”
舅妈脸上的笑僵住了,慢慢消失了,到底是解决了心头大患,心情大好,这时候也没小气,“应该的,我既然提出来了,就是打算要去做的,我们可不像某些人,肚皮底下藏着那么多心思,表面还要装好人。”
金巧芝继续皮笑肉不笑,看上去着实吓人。
分家分得很简单,底下东西,除了衣裳与个人用品,全都是周光赫的,居委主任跟着来看热闹,上了楼看了朝南房间与亭子间,记好了每样物品,又把底楼两个房间,过道,后厨房,卫生间的物件统统记好,盖章登记。
周家两兄弟就彻底分了家了。
等人全都走了以后,周卉还懵着,脸上都是泪痕,发怔看着水琅。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有能力的小姑娘。
从头到尾就张过几次口,三言两语就让大阿弟和弟新妇吃不完的瘪,不但从这两个铁公鸡手里,分了最好的底楼朝南带天井前门的房间,更厉害的是,还弄出来六千多块钱!
没有谁能比她更了解大阿弟和弟新妇是什么样的人,她曾经不止一次在最绝望的时候给家里写信,甚至在身无分文的时候从乡下走到城里,因为大阿弟弟和弟新妇避着她,不得已,又只能饿着肚子走回那个地狱般的地方。
不知不觉,周卉用一种无比敬佩的眼光看着水琅。
水琅当然察觉到这道目光,除了大姐,在其身后还有三道畏畏缩缩又亮晶晶闪着崇拜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几道目光过于刺眼,但她却见怪不怪,没过多关注这几人。
毕竟出声帮忙,是未婚夫的结婚条件,她不是她们真正的亲人,未来也不可能是,友好相处即可,没有必要有多余的互动,产生不必要的感情。
“小姑娘,你放心,你与我小弟结婚后,我会回去乡下的,不会拖累你们的生活。”
第6章 不是叫邹凯吗?
水琅唇线下意识压下去,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可怜的母女四人,又不自觉放轻了语气,“我是你,就不会再说这些话。”
周卉忙道:“我是出自真心的,不是虚情假意。”
水琅的耐心几乎都用在这个时候了,叹了口气,“城里这些人,大部分很让你失望吧?”
周卉一怔,眼眶突然就红了,没有说话,摇了摇头,“不怪他们,是我自己……不争气。”
“确实。”
水琅这两个字,直接把周卉说得无地自容,她以为水琅是嫌弃自己,也是,亲人都瞧不起她,排挤她,谁又会不嫌弃她这样没了双腿,还带着三个拖油瓶的人。
周卉满心难过,正想再张口宽慰马上要进门的小弟新妇,便又听到:
“那位外婆,顶着那么大的压力不放弃你,除了你那个小弟,所有人都在怪她,辜负她,没人考虑过她的心情。”
“包括你。”
周卉直愣愣看着水琅,下意识辩解:“我……我没让外婆带我回来,我知道会拖累她,我知道她们会怪她……但我,我没了腿……阻拦不了也走不了。”
水琅很相信眼前这位大姐是真的想回去,不想留在城里拖累小弟,语言说得很直白:“你已然是在城里了,刚才外婆被那么多人指责,我也看到了,想必这几天难听话少不了,外婆在意吗?外婆要是在意,就不会把你接回来,她早已做好了接受亲人恶劣的态度,这些人怎么样,她都能无所谓,只要你能好,可你是怎么做的?你比那些人更可气,更让人寒心。”
这番反问,让周卉如遭重击般泪如雨下,“……是我自私……我没想到……”
“所以,回去的话就不要再说了,你每说一句,就是在外婆心上撒一次盐。”水琅没有问这位大姐在乡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说这些,是不想再节外生枝,这边安稳了,才能早点踏踏实实去领证留城。
不过稍微动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不哭。”
三个小丫头的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给母亲擦泪水。
水琅移开目光,看向门外。
周光赫左手提着竹篮,右手提着一网兜鱼进来。
水琅眼睛一亮,拔腿冲了上去,“买菜了?”
周光赫轻笑出声,“嗯”了一声,“刚过去就看到黄鱼车和带鱼车送到小菜场口,一样买了两斤,你喜欢吃鱼吗?”
“吃。”现在就没有她不爱吃的东西,又看到旁边篮子里整整齐齐摆了一排绿油油的小嫩芽,“这是豆苗?好绿的豆苗!”
“清炒豆苗,等下多吃点。”就别惦记弄堂里长得野草瓜苗了,后面这一句,周光赫没说出来,心里想着,顿顿多买一些绿色蔬菜,她吃饱了,知道蔬菜每天不会缺少,自然就不会去想了。
水琅没出息得咽了咽口水,肚子同时发出“咕咕”叫,吵了这么久的架,斗了这么久的神,早上的咸豆浆大饼油条已经消化了,急需补充食物。
这年头油贵,除了贵油票也很稀缺,原以为他顶多放一点点油煎鱼,然后添水红烧,没想到他直接往锅里倒了小半锅油,将清理腌制好的小黄鱼裹上面粉放进去炸。
看这打算,带鱼也是做油炸的。
小鱼在油锅里翻腾游泳,发出“滋滋”得声音,香气弥漫在整个后厨房,水琅感觉被一种久违的幸福感包围,深吸一口香气,还没吃,就美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