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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墙相爷家(重生)(139)

他的视线,落到了谢均与秦檀相扣的手上。

不知为何,李源宏只觉得两人双手交叠的画面刺目且嘲讽,令他只想狼狈地扭过头去,绝不再看。

一阵沉默后,李源宏负手,道,“朕先去看看武安。今日的生辰宴闹成这样,朕也没了兴致,让众人各自散了罢。”

妃嫔宫人们本就大受惊吓、魂飞魄散,此刻听闻皇上叫散的圣命,纷纷舒了一口气,各自蹲安,急急忙忙要回宫去。

前前后后半个时辰,凤仪宫里的热闹纷繁便已落了幕。

恪妃吓坏了,即刻就要带着大哭不止的敬宜公主回丽景宫。秦檀身为丽景宫的女学士,也不可在凤仪宫中多留。便是心底有再多的话,也只能藏起来,留待日后再说。

“谢均,我先随恪妃娘娘回去了。”她将自己的手指从谢均的掌间抽出,道,“过两日,我再来寻你。你快要去昆川了吧?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你可别忘记了。”

“嗯。”谢均点点头,道,“你先回去吧,莫要让恪妃娘娘担心了。”

秦檀跟上了恪妃的脚步。

踏出凤仪宫前,她回望了一眼谢均。

谢均还未走,只远远望着景泰宫的方向。

秦檀瞧见他的侧影,心底有话,呼之欲出。可她终究是没有上前询问。

远方的景泰宫,隐匿在一片飞檐楼阁之中。红墙绿瓦、辉煌富贵,遮掩去了景泰宫的大半轮廓。但谁都知晓,那座宫宇里住着的,是天下的主人、大楚的国君。

谢均望着景泰宫,便是望着李源宏。

秦檀很想问谢均,若是要在李源宏与她之间做一个抉择,他会如何做?

那位掌握天下的君王,是武安长公主的帮凶。只要他还护着长公主,长公主便不会有被扳倒的一日。若是谢均想要帮秦檀为母洗清冤屈,那免不了与李源宏为敌。

可谢均与李源宏的关系,又绝非那么好割断的。

谢均曾笑着说过,李源宏会狐疑天下的任何人,却独独不会怀疑他谢均。谢均乃是李源宏伴读,二人少年相伴,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时至今日,身为天下之帝王的李源宏,仍然敬称他一声“均哥”。冬日雨雪,李源宏替谢均亲自掌伞;夜间风大,李源宏随手增出价值千金的披风御寒。

谢均与李源宏有这样深厚的情谊,他会为了替自己,替一个小小的秦檀报仇,而舍弃李源宏吗……?

秦檀的脚如粘在了原地,不敢上前询问。芳姑姑催促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女佐,咱们赶紧回丽景宫去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倒霉极了!”

于是,秦檀只能放弃心中所想,跟着恪妃出了凤仪宫。

恪妃抱着哇哇大哭的敬宜公主坐上了腰辇,一脸的心有余悸。“敬宜不哭不哭啊,咱们回宫去了。”恪妃哄一哄怀中的女儿,抬手让辇夫起辇。

旋即,她便低下头,对跟在身旁的芳姑姑和秦檀抱怨道,“只要还有武安长公主还在,这宫里就永远不得安宁!你们瞧瞧,见天儿的找麻烦,也不知是哪儿来的那么多怨气!这会子,又和本宫宫里的人烦上了!”

芳姑姑心惊肉跳,左右张望一阵,小声提醒道:“娘娘,您可要慎言呀。要是让长公主知道了,您与长公主又得闹将起来。更何况,这一回,似乎连太后娘娘都动了怒,秦女佐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恪妃脑子单纯,疑惑道:“哪有这么夸张?不就是打了长公主的脸,不肯认下那厌胜之术的事儿吗?太后娘娘若是明智一些,便该知道这事本就与秦檀无关、与丽景宫无关呐。”

芳姑姑苦口婆心道:“这厌胜之术是谁做的,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是谁让太后心尖上的武安长公主犯了心疾,是谁冒犯了长公主。”

恪妃似乎终于有点领教了这个意思。

“那可怎么办?”恪妃瞧着戴了护甲的尾指,小心翼翼揉着眉心,一副头疼模样,“要是太后娘娘真想和秦檀过不去,本宫可是拦不住的。”说罢,她瞪一眼秦檀,道,“你倒霉也就倒霉罢,可你出事儿了,皇上迁怒了本宫,那该怎么办!”

恪妃这样毫不遮掩的话,令芳姑姑和大宫女宝珠又差点儿厥过去。

——娘娘啊!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这个口无遮拦的毛病呐!

***

远离了凤仪宫,那片吵闹喧嚣,便随之远去了。

李源宏的腰辇匆匆行在宫道上,几个抬御辇的小太监都垂头闷声不语,生怕触了皇上此刻的霉头。

“停。”

行路行了一半,李源宏忽而竖起手掌,让小太监们落辇:“朕要自己走走。”

刘春额上挂一滴薄汗,提醒道:“皇上,前头就是朝露宫了。长公主犯了心疾,您不是赶着去瞧吗?”

李源宏一撩衣袍,面色冷若寒霜。“朕不是太医,便是去瞧了,也无用。”他跨出腰辇,垂了眼帘,道,“这一回,朕不想……去瞧她。”

刘春露出古怪的神色,心底道:真是六月飞雪,稀奇的很!

——谁不知道,武安长公主向来得皇上宠爱?这一回长公主可是犯了心疾,皇上不但不急巴巴地冲去探望,反而说出“不想去瞧她”这样的话来。

这可真是反常呐!

但刘春心底再嘀咕,他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抬手挥散了那几个抬御辇的小太监,谄媚笑着跟了上去,道:“皇上,奴才陪您走走。”

李源宏没有走去朝露宫的路,反而踏上了岔开的一条小径。这小径上栽满了碧绿成阴的树木,满冠秀叶在风里婆娑着沙沙作响,清净的很。偶尔能远远听到一阵丝管之声,不知是何处的歌博士,一声一遍地唱着。

李源宏慢悠悠地走着,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面前的小径。初夏微炎的风将他的衣袍鼓的满满,他的黑发亦在面颊侧乱舞。

“刘春,朕不去瞧武安,是否有些太绝情了?”他问道。

刘春哪敢说“无情”?立即飞快答道:“皇上,这哪算无情呀?您日理万机,抽不出空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更何况,长公主的病定然需要静养,您也说了,您不是太医,去了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留长公主一片清净。”

李源宏听了,微勾嘴角,乖戾地嗤笑了一声:“你倒是会说话。”

他这一笑,叫刘春是从脚底心冷到了脑袋,立即颤巴着开始担心自己说错了话。但李源宏却没责罚他,只是道:“朕便是这样一个无情之人,朕知道。这一回,是武安自己的错。”

说罢,他的眸色便深了一些:“她放不下均哥,这本就已是大错。为了均哥,向秦檀出手,这更是错中之错。朕平日宠着她,可绝不能让她这般滥杀无辜!”

“皇上圣明!”刘春急忙应承着,心里却道:皇上,您可真是左面一套,右面一套。您自个儿杖毙那些宫婢朝臣时,那表情是多决绝狠辣,与长公主是如出一辙的可怕。怎么遇上那秦氏的事儿,便要说起“滥杀无辜”的腔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