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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钗/元后(133)

作者:倾颓流年 阅读记录

赵桃画。

五品官员家的庶女,原本没什么出挑的。但皆因小时候与她有一面之缘。

小时候有一年,父皇亲自巡边,带上了他。时间紧,赶不回上京,索性在那个名叫川山的边境小城过上元节。

那一夜,父皇尚有公事,让人带他在灯会上逛一逛。

灯会热闹非凡,有一盏硕大的灯笼,做成鱼龙的形状。那盏灯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很新奇,流光溢彩,在整个灯会上,夺取所有人的目光。

他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

他指着鱼龙灯,对身后侍从说要它。便在此时,人群里响起一道清凌凌的女孩声音:“我要!我出六大枚铜板!”

众人哄笑:“小姑娘,六文钱就说六文钱嘛,你这气势,还以为是六百两呢!”

他向人群里匆匆一瞥,看到两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中间那个,戴着大红色的斗篷,毛绒绒的狐狸毛边遮掩住她的脸。正是她刚刚出的价。

灯火辉煌,明灭照在她那里,令她四周,晕出金黄的光采。

不过那又怎么样,他并不会把喜欢的东西让给她——所以他让侍从出了一百两,这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价格——顺利夺下那盏鱼龙灯。

这一幕他记了很多年,不知缘何,后来他有心派出银甲卫打听过,得出当年那女孩儿大约是彼时在川山担任正五品武官的赵霍的女儿。

有此因缘,他待赵桃画最不同。但她俨然已忘记这段过往了。

不过,她很争气地怀上他的孩子。皇室宗嗣,最讲求多子多福,开枝散叶——而有了这个孩子,他自然极其高兴。

他知道容絮絮的不高兴,亦知她强颜欢笑。不过与他无关。

他并不是不会做出温柔的模样。在对着赵桃画的时候,他可以温柔地对待她。

因为她那么可怜,她没有容絮絮那样好的家世,进府以后,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所以,在她生下了他的长子以后,他许给她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令她不必小心翼翼,——大抵是为弥补儿时,他“夺”去这个小女孩喜欢的一盏灯,所以他总希冀,往后她会得偿所愿。

后来就是她和孩子的死。他不知他们母子两人的究竟死因,可绝非是意外。

他将这等罪责,扣在了容絮絮的身上,因为她的失慎,才会让他们还未来得及享有荣华,先已身故。

这样的芥蒂,令他纠结难以放下。

他纳了赵桃画的妹妹赵桃书为贵妃——将他亏欠于赵桃画的,一并补偿在她妹妹的身上。

他甚至虚对后宫,而彻夜彻夜宿在她的宫殿,只为让赵桃书再怀上孩子——好能去弥补那个悲剧。

这样多年他再无所出。

然而继位以后,他不能耽搁开枝散叶,绵延子嗣,膝下空虚则帝位不稳,江山不固。

他偏爱弱柳扶风的美人,只因赵桃画是这样的美人。所以他在挑选合适的女人来生孩子时,连续找的诸如丽美人、雅御女……皆类于赵桃画。

可她们接二连三地出了事。他不知是谁的手笔——

第58章

也许是容絮絮做的吧, 也许是别人,宫中的龌龊事太多,不能自保的人, 也太多。

但不管是否是她, 他愈加相信,这些事的发生, 皆因她失职。

作为皇后的本分,她应将后宫整理得井井有条, 应震慑众人……总之,她的目光不应该总是在他的身上。

从前的初一和十五,是例行去皇后宫中的日子。

曾是他最烦恼的日子。

因为他已在暗中替她定下失职的罪名,也因为他回应不了她的炽烈。

他的羽翼未丰, 朝廷许多事宜,尚且需要倚仗她的母族容家。每每于此,他都为自己羞愧。

他在蛰伏等候一个契机,等彻底可以展翅之时,再不必向她示好。

那一回他问她愿不愿意去北陵行宫避暑。

从那时开始,他就做好了一切的筹谋。布下天罗地网, 等待一场丰收。

她那时, 不知他的用心,故而很欢喜就答应了。

她不知他要做什么。

对他有威胁的人,太多了, 他须将那些觊觎帝位者,一一除去, 将大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不可为人傀儡, 不可被人操控。

张宋楚三家把控朝政太久,务必斩草除根;梁王扶昀功高震主, 绝不可留;他也需要扶植他自己的人,作为最听话的刀,他选择了赵家。

……对于容家,他其实有一点迟疑。

也只是一点,再不能多。有罪当杀,有功当赏,但无论怎样,他们也不能再掌控权力。

他温柔含笑看着她时,正是在想,或许很快,他也可以更换一位更听话的更合适的皇后。

也许出于那为数不多的夫妻情分,他在北陵行宫,给予她独一无二的宠爱,看似情最浓时,最不可自拔时,如回光返照。

同样是那个时候,他才发觉,她是这样明艳夺目。

在她纵马骑射时,他远在高台上注视她,便在想,世间似赵桃画者众,而无一人能似她。

光彩照人,熠熠如斯,是浓丽绽开的一枝牡丹花,回眸之时,倾国倾城。

倾尽天下文采不足形容。世人谓牡丹之艳俗,但群芳竞绽时,唯有其国色天香,使众芳黯然失色,天地顷失华光。

阖宫上下,看似她对他几乎言听计从,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和赵桃画她们不同,在潜意识中,他掌控不住她这样的女人,他隐隐觉得,对于他来说,她是和张、宋、楚他们一样脱离掌控的一类人,她不是笼中雀,而是暂困在深宫的鸿鹄。

故而在北陵行宫,他意识到他的一丝心动时,强行遏止了继续的深陷。

这于他而言,太危险,他竟会在意起一个危险的女人,不可掌控的女人。

但世事总非他所能完全掌控,失忆便是一个变数,令他忘乎所以地爱上了这个女人。

他从来不曾想过会和某一个女人白头偕老,或者真心相伴。

但在那个七夕的傍晚,在奉舒镇的小院子里,她牵着他的手在院落里坐下,替他仔细地梳过长发,一遍一遍,那时他不可自抑地想,他今生,愿意和她过一辈子。

生要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那个时候,他的世界只有她。

美好转瞬即逝,今时今日他复回想,旧日回忆,恍然碎成一瓣瓣锋利的瓷片,每加回想,便割得他鲜血淋漓。

他枯跪半天,雪几乎覆满他的身子,他在崖边,摇摇欲坠,忽然升起极其强烈的念头,他想跳下去——她不会死的,她是那么惜命的女人,她一定不会死,只要,只要他也跳下去,就能找到她!

念头太疯狂了,他眼前只剩下那片单薄的清瘦的白衣影子,他伸手想捉住她——哪怕是一片衣袖也好——他探出身,再往前,再往前一点,就能够到她了。

银甲卫们大惊失色,“陛下!陛下不可——”帝王恍若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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